青云山大战,三年后
张小凡和陆雪琪欲归隐草庙村,
不料……
山海苑
绿影,合欢铃响
不一样的脸
回眸一笑:我名碧瑶。
碧瑶?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她怎么活过来了?
假的~~阴谋?用碧瑶的脸不是更真?
………………
神秘族群
少女染香
焚香谷~~八凶玄火阵
鬼道,南疆巫术,蛮荒魔教
诛仙再续
天地不仁,万物为刍狗!
时间从指尖缓缓流过,距离青云山那场大战,转眼已经过去三年了。
那场大战,青云门极其惨烈,老一辈几不存一,青云门可谓是伤筋动骨,一时之间恐怕难以回到过去的鼎盛时候了。
青云前掌门道玄闭关幻月洞府,再没有出现过。
三年时间过去,萧逸才成了名副其实的掌门,各峰首座也都有了变化,皆有年轻一辈弟子接任。
…
夜色悄然降临
小竹峰后山——望月台
望月台素有青云六景的美名传扬,比之虹桥和幻月洞府也不遑多让。因着小竹峰一脉独收女子,望月台之景所以青云门其他诸峰弟子罕一窥见。
今夜又正值月圆之夜,望月台更是多了几分缥缈仙境感觉,清冷的月华照亮了整个小竹峰。
一身白衣飘飘,陆雪琪如霜容颜,发丝风中拂过面颊。
她静静的凝望着天边那一轮圆月,月光如水温柔的洒在身上,透过空气似乎还能感受得到淡淡的清辉,可是那一身冷如霜的寂寞,又怎么驱散得了?
天琊握在手中,横在胸前,兀自散发着悠悠蓝色光辉。多少个日日夜夜,望月台上,似这般无眠时候,划破天空的剑影。
那是谁的心伤?
夜沉沉,
这世间啊,
轮回,
还是情难渡。
风吹过,白色的衣角在月光下飞舞,那白衣女子也似要就此羽化而登仙了。
“雪琪…”
不知何时,张小凡已经来到了望月台,望着那月华中的影子,幽蓝剑光闪过,白衣飘飘,仿佛下一刻就会在他眼前离尘而去,再不回转世俗之间了。
就在这一刻,在这竹影婆娑的夜里,他难以抑制心头闪过的一阵慌乱,伸出了手去。
陆雪琪转过身来,张小凡伸出的手就那么定在了空中,白色的衣角在指尖划过,温柔的点在指腹,又随风飘散,没来得及曲起的手指,就这样看着那白衣来了又走,不再流连。
他心跳突然加快了,最后还是缓缓收回了伸出来的手,似是不舍,又带几分惆怅,心里酸涩,好像一场暴风雨要将自己淹没。
陆雪琪紧握天琊神剑,突然后退了一步。三年后再见,时光刻上的印记,我们都不一样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抚平岁月落下的尘。就这样一双清冷的眸子,倒影着那人,慢慢的蒙上了云雾。
“你……还好吗”
一时相顾无言,张小凡呐呐开口,打破了这一方天地笼罩的冰寒。
“……好,”陆雪琪微微的一笑,如冰雪消融,漫天月华映衬也不能抢了那白衣女子的丝毫美丽光彩。
张小凡一时痴了,呆呆的看着月下白衣女子,手中的烧火棍玄清色光芒一闪而逝。
时间一点点在两个人身边流过,像过了一世纪那么久,久到张小凡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候。
陆雪琪指尖磨搓着袖口衣角,眼中婉转着星海如波荡漾,从唇中溢出了两个字:“…你呢?”
“还好。”
千言万语到最后只剩下两个字。
身后泪竹簌簌,摇曳在月夜下微风,斑驳光影若隐若现。
张小凡憨憨笑了笑,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个被她看一眼也会脸红尴尬的小子。
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再看一次她清浅的笑颜,那白衣女子笑颜如花绽放,他的心就平静了下来。
那千山万水,
那暮雪千山,
有一个人陪着,
日升月落,
云舒花谢,
有一个人伴着。
这不就是他一生最大的渴望了吗?而此时此刻,还有什么能让他放弃,还有什么可以让他舍弃?
十年又三年,再没有什么是可以阻碍他拥抱幸福了吧。
伸出手去,紧紧的拥那白衣女子清冷的身体在怀里,抱住紧紧的,再也没有办法放手。毫不迟疑的温暖那一身白衣如雪,张小凡这一刻空前的清醒,清楚的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不决。
“我们回草庙村吧,”张小凡的眼里闪着异样的光彩,道:“雪琪,我们回家…”
“…你愿意吗?”
再这样的夜里,心心念念的人,终于不顾一切的坦露了心迹,你还能说出不愿吗?
“我愿意。”
断冰切雪的声音,意料之中又仿佛意料之外,张小凡忐忑不定的心落了地。
多年以前,曾经在那大殿之上,也是这个素白的身影,当着师傅长辈的面,不肯违背自己的心,坚定的固守不弃。我不愿,三个字深深的深深的刻在了岁月的年轮里。
从七脉会武的初识,到死灵渊的生死相依,到流波山雨夜的守护,到大殿上以命作保,及至十年后帝王宝库…还有那夜天琊划出的不可逾越的深痕……八荒火龙之前以身相护……
辗转多年以后,两人之间流转的情愫,而今终于有了归宿。
青云山下,河阳城~山海苑
僻静处一张桌子旁,张小凡带着猴子小灰安静的坐着,如今的山海苑已经没有那道清蒸寐鱼了,物是人非也不过如此。
“吱吱吱”
掌柜的哗啦啦拨弄着算盘,抬头一只猴子忽的跳了过来,不禁骇了一跳。
“猴大爷,您这是要干什么?”
掌柜的停下拨弄算盘珠子的手,抬头看了看依然坐在角落里的张小凡,见他两眼无神,好像没有注意到灰毛猴子跑过来了。
仙人老爷得罪不得,仙人老爷的宠物更是不能轻易得罪了。掌柜的不禁苦笑一声,看着捣乱的灰毛猴子问了句话,片刻又摇了摇头。
真是糊涂了,它能听懂吗?
出乎意料的是,只见那只灰毛猴子搔了搔头,转过身来。
咣当一声解开了身上的酒袋,眼睛滴溜溜转着,龇牙咧嘴比划着什么。
“打酒?”掌柜的拿起酒袋,问道。
小灰吱吱吱的叫着,看上去很是兴奋的样子,不迭的点头,张牙舞爪。
掌柜的目瞪口呆,不愧是仙人老爷的宠物,都成精了吧。
“好好好,等着,给你打酒,马上就打。”
张小凡长叹一声,回过神来,向着小灰的方向看了看,见那只灰毛猴子坐在柜台上,正指使着掌柜的往酒袋子里装酒。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堂堂三眼灵猴竟是成了酒鬼了。
张小凡一时无语,眼角抽了抽。
不想多说什么,他收回了视线,正当这时候,余光捕捉到一片翠绿衣角,在门前走过。
他恍如隔世,愣住了,直到那衣角完全不见了踪影的时候,回过神来。
他看到了什么?
那是碧瑶吧!
真的是她吧!
山海苑,绿影
合欢铃响。
张小凡霍然起身,循着合欢铃的声音追去,脑袋里乱糟糟的一片。
~~~~~~
(没意思,不写了。。。。)
那绿影停在湖边,柳树垂下来挡住了视线。
“碧瑶…”
张小凡话到嘴边,到底没有叫出来。
那绿影缓缓转过身来,一张陌生的脸,合欢铃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是谁!”
张小凡握紧了烧火棍,玄青色光芒闪烁,紧紧的盯住树荫下的绿影。
风在吹,云在动,他的心里一瞬间闪过了无数的念头,最终化为灰烬。
合欢铃为什么失落在一个陌生女人手里?是她杀了碧瑶?那又为何穿了一身水绿衣衫,故意引了他来到这里?
…………为什么
“我名碧瑶。”
疑惑尚没有得到解答,那女子巧笑嫣然,轻描淡写启唇吐出了四个字。
张小凡手上青筋暴起,烧火棍青光射了过去,那水绿衣衫的女子没有一点害怕的情绪,咯咯笑着,在那玄青光芒射过来那一刻,一道白光挥了过去。
两道光芒相撞,青白交织在一起,如烟花炸裂在半空中,刹那间开出了一朵耀眼的花。
那是伤心花!
张小凡收回烧火棍,冷冷的望着那水绿衣衫的女子被冲击力击的退后,撞在了身后的柳树上。
他的眼睛扫过那女子指间那朵盈盈白花,一时间不知是怀念,还是恐惧,伤心花,那是碧瑶的伤心花。
“你是什么人!”
张小凡冷冷的质问道,风吹过,草丛里沙沙,有虫儿快速走过。
就在这时,那水绿的影子凌波而去,就那么消失在张小凡眼里。
“想知道?再见面就告诉你啊。”
一晃三日过去,这日陆雪琪最后看了看小竹峰熟悉的地方,带着几分不舍,终是绝然转身不再回头,只见空中一道蓝光划过,向着大竹峰方向飞去。
蓝光在大竹峰守静堂前停了下来,一身白衣的女子抬头看了看,目光在守静堂三个字上停了片刻。
片刻之后,她迈步走了进去,此时后堂一个妇人装扮的女子迎了出来。
“雪琪来了,快进来坐。”那女子笑盈盈让了陆雪琪一道向着后堂而去。
大竹峰素来一向人烟稀少,师兄弟几个又都不知哪里晃悠去了,因此这个时候就更是安静了。
“师姐,我要下山了,”陆雪琪辞了文敏,不肯坐下来,面对文敏站着,说道:“我已经把小竹峰交给小诗了,她虽聪敏,到底修为不深,恐怕以后还要劳累师姐帮衬着她些。
张小凡他去望月台找我了,他,师姐,我对不起师傅她老人家,我应该为师傅守着小竹峰的,可是我没有办法拒绝他的,我的心也拒绝不了他,我最后还是要离开小竹峰了,师姐,我…”
话音越来越低,说着说着近乎不可闻了。
文敏低低叹了一声,这是她从小带大的师妹啊,她的性子她又如何会不清楚呢?
“雪琪,我们都希望你幸福的,你不需要有太多的顾忌,没有人会怪你的。
只是,你想清楚了吗?真的就是他了吗?”
是他吗?
除了他还有谁呢?
十年又三年,怎会不清楚呢?
舍不掉,放不下,那就不放了吧。
你是否有过一个痴痴恋着的人,每当命运推开一扇门,他就离你越来越远,你和他可以共生死,却怎么也没有办法依偎,你们之间总是若即若离,却隔着千山万水,远到你以为此生都只能遥望?当他破开荆棘,要许给你一个家的时候,你又怎么能够说出不愿?
“是他,我很清楚。”
素白衣衫的清丽女子,断冰切雪的声音里,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迟疑。
文敏不知为何心头突然跳了一下,命运总不会一直为难他们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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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山下,河阳城外的古道上,一棵枯树旁边,一行人席地而坐。
一仙风道骨的老者,一清丽少女,还有一个长相怪异的男人,身边竖着一挂布帆,上书“仙人指路”四个大字,此三人赫然就是周一仙,小环和野狗。
“瓶儿姐姐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说好的一起浪迹天涯,结果这才三年,她就倦了?不能啊,这不声不响就突然跑不见人影了。
爷爷,我们这都等三天了,瓶儿姐姐也不回来,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小环眉头紧皱,很是不安的说道。
周一仙摸了摸胡子,一副得道高人样子,看了看天边的云,之后却起身拍了拍尘土,很是嫌弃,瞬间高人形象崩塌。
“你担的哪门子心?谁有事那妖女也不会有事。她啊,指不定哪里玩去了,没义气的家伙,有好玩的都不带我们一起,哼!
起来了,她不带我们,我们自己玩去。”
野狗道人看了看小环,见小环摇头又点头的,慢慢站了起来,就也起身自觉背起了行李。
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瓶儿姐姐那么厉害,想必不会给人欺负了去。小环嘿嘿笑了笑,然后问道:“爷爷,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周一仙扛起“仙人指路”的竹竿,当先走了出去,身后的青云山越来越远。
“南边不太平了,我们去南疆凑凑热闹去,说不定还能趁机大赚一笔呢,我可是得道高人……”
夜凉如水的郊外野地,一簇蓝盈盈的篝火在黑夜里跳跃着,远远看过去就像一簇鬼火在树影里闪烁,一明一灭的,在这样安静的夜里,却是有几分骇人了。
火堆前一个身穿藏青色袍子的男人,一张普普通通的脸在火光里映上了几分红晕,男人背靠一棵歪脖树闭眼假寐,身边一只灰毛猴子吱吱吱叫了几声,见男人没什么反应,快速伸爪抱起了一只兔腿,啃的兴起,不时停下来喝上几口酒,一副享受模样。
那男人睁开眼看了看身边的灰毛猴子,嘴角微微扬起,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一点点收敛了起来,伸手在猴子头上拍了拍,道:“小灰,你说碧瑶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小灰抬头看了看说话的人,然后在自己身上蹭了蹭油乎乎的爪子,吱吱吱的叫了几声,一跃跳上了男人的肩膀,毛茸茸的爪子拍在了男人头上,做安慰状。
“张小凡啊张小凡,你犯了什么错呢?命运总是想方设法捉弄与你。身在这天地之间,到底怎么才可以自由自在?雪琪她,”
男人也就是张小凡,想到陆雪琪,想起几日前小竹峰望月台上,他和那白衣女子畅想未来的生活,十几年情愫纠缠,却总是身不由己,本以为以后就可以依偎着看世间红尘来去,谁知,谁知,谁知那突如其来的水绿衣衫让一切成了遥不可及。
从那水绿衣衫的清丽女子漫天剑雨之下,吟唱出痴情咒时候,他怎么可以忘记?怎么可以无动于衷?
十年,他做了鬼厉,把命卖给了她的父亲,他尽全力弥补,可是怎么还清?
本以为看开了,放下了,可是那沉甸甸的感觉始终存在,当再见那水绿衣衫时候,明知是阴谋,他又怎么无视?
罢了,刀山火海且闯上一闯吧,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他畏惧的?没有了,不,大概还是有的吧,那白衣如霜的清冷美丽女子,他舍不掉,所以才一声不响的出走了吧。
“等我回来。”张小凡目视北方那条长长的古道,也不知是在看什么,还是想看到什么,目之所及只有一片深深的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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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张小凡不足百里处,一片密林里,夜深沉。
只见空中一道紫色光芒划过,之后远远落在了一处树影下。
那棵树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穿水绿衣衫的女子,她手中一朵小花闪烁着白色光华。
“出来吧,跟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水绿衣衫的女子清脆的声音响在这浓黑的夜里。
话音落下之后,树影下走出来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衫的美丽女子,手中紫色光芒闪动。
“碧瑶?”鹅黄色衣衫的美丽女子,撩动鬓边一撮碎发,眼里闪动着不明意味。
“合欢派妙公子,金瓶儿。”水绿衣衫的女子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否认,反而一口道破了金瓶儿的身份。
一阵风吹过,密林里枝叶簌簌作响,透过风吹开的枝叶,清冷的月光依稀影影绰绰投进来了斑斑点点。
“你,或者说是你们要做什么?”金瓶儿秀眉微微一挑,向着身后的空洞沉夜望去,悠悠的声音飘荡在这方天地,“鬼厉在那里。”
听到这个名字,水绿衣衫的女子脸上闪过一丝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绪,眉头皱了皱,回过来看见金瓶儿眼里溢出似是嘲讽的笑,水绿衣衫的女子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她哼了一声,冷了脸,说道:“金瓶儿,圣教圣谕你可曾收到?”
“那群老家伙,这时候倒是跑出来了,圣教四大宗门的人都快死绝了,”金瓶儿冷言道:“当日诛仙剑全力一击,想必鬼王也死了吧,你真的是碧瑶吗?不会是换了张脸,顺便连心也换了吧。”
“你要造反?”碧瑶抬头看了看头顶稀疏的光影,语带忧伤:“人有时候是抗不过命运的,到头来谁又真的能一成不变,我们活着到底是为什么呢?”
活着为了什么?金瓶儿摇了摇头,这个命题不适合她,随即又想到,碧瑶不是从前的碧瑶,那现在的张小凡到底是鬼厉还是张小凡呢?谁知道呢。
阳光一点一点刺破了黑暗,照亮了整个南疆一方水土,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就在这本该一日之始的清晨里,阳光驱散了黑暗中不为人知的污浊晦气,南疆的百姓们却是悄然松了一口气,放下了紧绷的神经,纷纷蒙头大睡了起来。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本该是万千普通的人们千百年来的生活规律,然而如今的南疆地域,这一规律却是被打破了。
就在一个多月前,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南疆十万大山的天空上方突然一道红光冲天,起初人们好奇之余却并没有太在意了,只以为是大概有什么修真者痴迷的异宝现世了吧,反正与他们这些个普通百姓是没什么干系的。
之后的几天里,这红光都是黑夜出现,晨起太阳初升之时消散,如此周而复始,倒真的没有给普通百姓们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倒也好了,可惜天现异象,又岂是好相予的?
自兽神死后,十万大山里的异族也相继历经了亡族灭种之祸,没有了异兽的威胁,一些天然屏障,小心行事倒也不是不可逾越的,所以此后南疆百姓出入十万大山已经不是什么禁忌了。
就在十万大山夜现红光之后的几天里,但凡出入山里的樵夫,药农,猎户等,皆就此不见了踪影,于是百姓之中传出了:兽神复活,异兽报仇~或者私入神山触犯神灵,天降灾劫等各种说法,无知百姓一阵恐慌,纷纷跪地伏拜祈愿,还有胆大者求助焚香谷修真之士,以解灾消厄保一方安康。
不管是烧香祈愿,还是求助焚香谷探查,一切还没有见成效的时候,红光事件愈演愈烈。
每到夜晚,天边的红光并没有消散,反而是越来越浓郁,空气中都好似飘荡着血腥味道了。血光焚天,偶有嘶吼声入耳,恍如九幽炼狱封禁的噬人魔,冲破了重重封印,下一刻就要一泄多年愤懑之情,肆意张狂。
人在面对未知东西的时候,总是心有戚戚然的,有的人纵然会因为无知所以无畏,可是真正无知所以无畏无惧的人却是罕见的。
一场灾劫的前兆已经到来,后续恐怕就要毁天灭地了,身在这天地之间,谁又能置身事外呢?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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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天水寨~天水客栈
一行三人站在客栈门口,其中一老者仙风道骨,扛着“仙人指路”的竹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口抱怨道:
“累死了,这人都死哪去了?一大早的也不开门做生意,还让不让人活了啊,老头子我这么大年纪了,可是禁不起折腾了……”
这三人组就是周一仙,小环和野狗道人了,一路行来至今日才到了南疆,想起这天水寨还算繁华之地,勉强来此落脚歇息,谁知这大早上的,整个天水寨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安静的像一座死城。
周一仙口中抱怨不停,完全没有注意到孙女小环的神色凝重。
“都跟你说了我们回北边去,可是你偏要来这里凑热闹,累死了也是自找的。”野狗道人放下来行李,学着周一仙在地上坐了下去。
昨夜露宿荒野,周一仙没心没肺的,一个人呼呼大睡,那是雷打不动,所以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什么异常之事发生。
可是,野狗道人守夜,天边血色红光亮起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曾想过劝周一仙和小环改道而行,这样做了却最终被剥夺了话语权告终。
“爷爷,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小环凝望着远方,毫无预兆的突然之间流下了眼泪。
周一仙还没有说话,野狗道人却是被小环流泪的样子惊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了。
“小环,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你别哭…”野狗道人从地上手脚并用爬了起来,一迭声的说着“别哭”,好像暂时没有什么主意了,看到她的眼泪,他就什么都想不到了。
“噗嗤”,小环掩唇一笑,眼角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实在是野狗道人爬起来的姿势,再加上他挥舞着两只手,上窜下跳的样子,像一只大型犬。笑过之后,又觉得不该如此取笑野狗,他为她着急,她笑他实在太不应该了。
“我没事儿,不用担心我的。”小环伸手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摇了摇头以后,就在地上铺了张帕子小心坐下去,低下头不知道想着些什么了。
“赶紧把那鬼东西丢了吧,那藏头不露脸的黑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然也不会给你那鬼气森森的玩意儿了,那哪是女孩子学的啊。”
周一仙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清丽少女,轻轻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
野狗道人疑惑的看了看周一仙,又看了看小环,只见那清丽的少女,听到周一仙的话时,肩膀微微动了一下,安静的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焚香谷不远处,一条小河自南向北流着,其源头远远看去,似乎是从山崖间一条瀑布里分流出来的。
小河说小其实也不算小,只是比不得那些个大江大河而已。河岸上星罗棋布着各种颜色的礁石,红,黄,黑,白,如此倒成了一大特色,天然成形造化万千,不得不让人感慨自然的鬼斧神工。
阳光下,水光粼粼,一红衣绝美少女倚在一颗黑色礁石上,仰天而卧,一双娇小白嫩赤足浸在水里,时而挑起水波荡漾。
不远处一执扇儒雅男子,背靠一棵粗壮的合欢树,远远的看着礁石上的少女。
他看着那少女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就这么幕天席地的闭上眼睛小憩。那身如血红衣,散乱的平铺在黑色如墨的礁石上,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好像一团火烧上了灵魂,心不自觉的跳动了一下。
风吹过,头顶上的合欢花旋旋飞落,他轻挥折扇,撞飞了落在身上的甜美花瓣。看着那悠然的红衣少女,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个成年男子,或者说她知道却根本不在乎,他眉头轻轻皱了皱。
片刻,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他直直的朝着那红衣少女的方向走去。走到那红衣少女不远处,他躬身捡起了地上被主人遗落下的一双精致的绣鞋。
“染香,起来了,水凉。”男子踏着少女身旁的一块白色礁石,轻轻唤了一声,语气不自觉的温柔了许多。
那唤作染香的红衣少女,听到身旁男子的声音,慢慢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清澈的眼波没有一点点杂质,当那双眼睛倒映了你的影子,你仿佛就是她的全世界,你又怎能不怦然心动?可是仔细看,你却又会发现,那双眼睛里根本就是一无所有,好像你之前看到自己的影子就只是你一个人的幻象,你可会失望?
“小秦,你来了。”红衣少女直起身来掩唇打了个秀气的哈欠,迷蒙着一双诱惑的眼睛,娇喊了一声。
那被唤作小秦的男子,眉头仿佛皱的更深了几分,偏过头不再看她的眼睛,一言不发的抱住了她那一双娇小玲珑的嫩足,仔细擦干净上面沾染的水珠,拿起那双精致的绣鞋套了上去。
“你怎么了嘛。”红衣少女疑惑的看着男子沉默不言的样子,娇声问道。
少女娇俏的声音飘在空气里,远处的合欢花在风中飞舞。
男子学着少女的样子,在身下的白色礁石上坐了下来,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染香,”男子抬起头深深的看着对面的红衣少女,“这里跟九……”
“是阿染啊,我都叫你小秦的。”男子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少女打断了,她单纯的认为这样才公平。
“好吧,阿染”,男子在少女坚持下,无奈的认可了少女的逻辑,继续说道:“这里跟九黎洞天福地不一样,这个世界很危险,你不适合外面的生活,我觉得我该送你回家去的…”
“秦无炎,我救了你。”红衣少女提高了几分声音,透着一股委屈的意味,然后又道:“你明知道的,我不能回去。”
“我喜欢你,要跟着你。”
喜欢?那男子,也就是秦无炎,眼里闪过一丝不明,又带着一丝嘲讽,也不知道是嘲讽少女轻易说喜欢,还是嘲讽自己不肯装糊涂就这么认了她真的喜欢。
“你懂什么叫喜欢吗?”秦无炎不知想到了什么,有几分出神。
少女纯真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情绪,眉头皱了皱,显然有几分困惑,似是在认真思索什么。
“你不过是想用我渡情劫而已,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是你们弄错了?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我…”
秦无炎说完却发现少女依然在发呆,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许久之后,少女像是终于想到了答案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说道:“喜欢就是要对你很好很好很好”
一连说了几个很好,也不知道她到底明白了什么。
很好很好很好?秦无炎忽略了心里的那份酸涩,他只是在利用她而已,如果不曾…
如果不曾遇上她,是否,是否,可是哪有什么如果呢?
秦无炎自嘲的笑了笑,可怜他半生自诩潇洒,可实际上还不是身不由己?人生于世,总要有几分取舍的,他此生最大的期望便是复兴万毒门了。
师傅养他教他,待他恩重如山,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背弃的,纵使师兄弟自相残杀,他也无法看着师傅留下的万毒门毁于一旦,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到底还是棋差了一招,成王败寇,几近命丧。
此时他还活着,那么复兴万毒门便成了他此生最大的执念,不惜一切代价,任何人都不能动摇他的决心。
波光粼粼映着少女绝美的容颜,一身如火红衣燃烧着最热烈的轻狂,那是一场醉人的迷梦,他不能留恋,发丝拂过白皙的面颊,远处的合欢花在风中飞舞着。
那日,毒神灵前,一场夺位之争在他们师兄弟之间上演,竟是得了个两败俱伤的结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兽妖大肆涌入,遍地肆虐,万毒门终是毁在了鬼王的阴谋算计之下了。
兽妖生生撕碎了无数弟子的身体,就连被鬼王宗引诱赶来支援的合欢派也尽数被残忍血腥的屠戮,就在秦无炎以为自己也要就这么在兽爪之下死去了的时候,突然一道温柔的白光缠绕着他的身体缓缓的向着冰湖飘去。
他就那么安静的沉入了冰湖里,随着湖水漫过身体,他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其实这样死去也不错了,至少不用被那些兽妖分尸,那道白光是那么温暖,他都有些眷恋了,不知道……想着想着意识渐渐模糊不清,他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里。
意识沉入黑暗里仿佛还能感觉到身体的冰冷,他想着大概是死在冰湖里,所以才会把这种感觉带到了九幽吧。
这种想法只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安静的微笑着,其实都不重要了吧,他已经死了。
突然他耳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听着该是一个迟暮之年的老者,他说道:“族长,这个年轻人便是孤月转轮显示的应劫之人,月神能不能归位都在他身上了。”
这时又一个声音传来,听着像是比刚才那老者更加苍老,声音有些许颤抖,不知是在强忍着什么,说道:“大祭司,染香还是个孩子,她还那么小,她,她,你怎么舍得啊…”
秦无炎心里悄然漫上了些许的疑惑不解,什么应劫,月神,大祭司,族长…九幽冥界难道不是阴魂的地盘?他没有死?那他们两个又是什么人呢?
他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继续听下去,只听那大祭司说道:“族长,你知道的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再等下去,逆天而行终究是时候付出代价了,以她一个人换我们全族的生机,我们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交谈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安静,死一般的安静,那位族长沉默的不肯再说一句话,他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他是一族之长,大是大非面前,取舍已经不言而喻了的,一人换一族人,很划算,不是吗?
“年轻人,你可以醒来了。”
秦无炎不知心里是何感觉,也许有些同情他们口中那女子吧,不过那么点同情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他听到耳边那大祭司苍老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我还活着。”秦无炎睁开眼睛,一时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怅然了,似乎又卷入了什么麻烦之中了吧。
人生际遇变化万千,上一刻即将魂归九幽,下一刻就到了另一个地方,不知道是就这么入了九幽冥域好,还是继续挣扎于这滚滚红尘好了。
活着,总要做些什么的,该讨得债也要找了那祸首讨回来才是,不过现在说什么都还太早,至少要应对了眼下这不明之情况,才好图谋后事,不然一切都是空谈了。
你可曾见过冰火两重天相互交融的诡异景象?白色的冰雪覆盖在浓烈的火焰之上,红白紧紧交织在一起,像是最痴情的情人抵死缠绵,又像是最怨毒的仇敌至死不休,让人不得不感慨那是怎样的一种宿命啊!
秦无炎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种冰火交融的奇异景象,他所在的地方是一个祭台样的建筑,白色的冰雪层层覆盖着地面,也难怪他会在睡梦里体会到那么冰冷的感觉了,冰层之下熊熊燃烧的火焰一下一下撞击着附在身上的寒冰,那么用力又执着,可是最终也只能化为星星点点散落一地,不甘的嘶吼着。
冰与火的战争,火显然是处在弱势一方,时过经年,也许有一天,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会彻底熄灭了吧。
周围很安静,只有火焰燃烧和冰雪融化的声音,在秦无炎打量着身边环境的时候,族长和大祭司也在打量着他,不时点头又摇头,间或一声叹息。
秦无炎无所谓的任他们品头论足,仿佛他们谈论的那人根本就不是他一般,他云淡风轻的从祭台上那张长木桌子上一跃而下,踩在冰面上,丝毫也感觉不到火焰的温度,好似那熊熊烈火只是幻象。
“年轻人,你没什么要问的吗?”一身白色长袍的慈祥老者开口问道,听声音该是那位大祭司了。
秦无炎躬身行了一礼,算是谢过了救命之恩,直起身来,说道:“你们要说什么我听着就是,我却是没有那么强的好奇心的。”
“你,”那位大祭司尚没有说话,依然维持着脸上慈祥的微笑,另一位身着白色袍子的老者,想必就是那位族长了,忍不住想开口说些什么,只一个“你”出口,后面想说什么却没有说下去,狠狠瞪了一眼,摔袖径直向着门口走了出去。
这位族长大人还真有那么几分率真性情,秦无炎目睹族长摔袖离去,心里如此想到。
族长离去,只剩下秦无炎和大祭司还留在祭台上,大祭司微笑着俨然一副高人形象,秦无炎躬身执晚辈礼,谁都不想先说话,一时之间,两人陷入了沉默。
许久以后,大祭司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越加真切了几分,说道:
“年轻人心性不错,难得难得,不过老头子年纪大了,你还是该体谅一下的。”
秦无炎微微颌首,脸上红了一下,“小子无礼,长者见谅。”
大祭司微笑着,向前一步,白色的长袍在空中划下一道长长的弧度,继而又指着地面上冰雪覆盖之下的火焰,问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吗?”
没等秦无炎回答,他又自顾说道:“这是天火!又称为炎阳之火,实乃为太阳真火,取自九天之上。
我们是九黎遗族,源自上古时期的巫族一支,千万年之前,离火之劫,天火降临大地,我们九黎无端卷入其中,被逼的从中原腹地一步步后退,最后在南疆荒蛮之地定居,与当地黑巫一族融合。
再后来,有人创出了一个阵法,召唤出了八荒火龙,”
“八凶玄火阵。”秦无炎忍不住接口道。
“不错,正是八凶玄火阵。”大祭司点头称是,接着道:“八荒火龙一出,火焰焚身,我族几近灭族之祸,后来有人找到了一个名为玄火鉴的宝物,才将火龙封印其中。
再后来多年,我巫族灾劫不断,一任大祭司占卜,这占卜,这占卜,结果竟是灭族之祸,我九黎一族不得已倾全族九位大巫师之魂力血祭,闭居此洞天福地,以期避祸。”
窥视天地,道尽天机,光阴辗转,谁诉因果,看穿长生,何解轮回。
大祭司语焉不详的讲述了一番话,其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有些逻辑上颠三倒四,好像说了不少,却是都没有说到重点。
秦无炎也不在意,仍旧一副认真的样子,仿佛最贴心的晚辈正恭敬的聆听一位长者谆谆教诲,那般投入了全部心神的感激不尽。
“听这些很没趣吧,人老了就是如此絮叨,已经很久没有人像你这样耐心听老头子说下去了。”大祭司慈祥的微笑着,干枯的皮肤像是注了水一样莹润了起来。
“无妨,您说就是了,我听着。”秦无炎执手而立,态度很好很诚的说道。
大祭司对他的笑容越加真诚,对着他点点头,说道:“随我来吧,我们去神殿看看。”
说罢,大祭司当先向外走了出去,秦无炎紧随其后。
出得祭台,外边的天空格外蔚蓝,空气里飘荡着浓郁的花香味道,真个是世外桃源仙境一般的存在。
秦无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建筑,一道火龙窜起,转瞬间又消失在雪色的雾气之中,整个建筑都不见了影子。
回过头,他看向大祭司的方向,大祭司此时正沿着一条竹林小路向上走去,看样子他口中的神殿该是在山上了,而那神秘的祭台则是位于半山腰上某一处。
秦无炎踏上竹林小道,悠然的缓步向前走着,花香鸟语让人心里一阵轻快,洗尽世俗贪嗔痴恨,几欲迷醉。
“你醒来啦,真好。”突然一道轻灵的女声回荡在耳边,带着几分欢喜,秦无炎回头看去,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就那么印在了眼里。
红衣如火的少女,翩若惊鸿,绝美的容颜,真真是个惊鸿仙子戏凡尘了。一瞬间晃神,秦无炎自嘲的笑了笑,他也不过是个俗人。
其实他嘲的有些过了,一开始真正吸引了他注意的并非是她的容颜,而是她腰间散发着莹白光华的玉笛,那白色的光华很温暖,似是有几分熟悉感觉。
“姑娘,我们可曾相识?”秦无炎问了这么一句话,突然有些好笑,似乎好像是浪荡公子搭讪女孩的台词。
“不曾相识。”那红衣少女很认真的回答了他的问话,似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失态,就在他以为就这样了的时候,红衣少女继续说道:“现在不曾相识,以后总会识得的,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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