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成绩公布,语文零分的情况下,梅德恒总共考了375分。
他虽然出生时躲过了鬼门关,一路又遭遇各种不幸和麻烦,本以为苦尽甘来,即便杯水车薪也没放弃过努力。
但到了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高考,他还是狠狠地摔了一跤。
古语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或许,只是梅德恒吃的苦、受的罪还不够多。
或者,他真的是“童子命”,注定一生坎坷,多灾多难。
抛开这些不论,理智的人可能会问,梅德恒为何不申请重新阅卷,并借此申诉,“一考定终身”的僵局似乎也会被破除。
其实,对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来说,梅德恒并不比其他人特殊。没有人会为了他网开一面,尤其在这种一视同仁的机械化、流水线模式的“人才加工厂”中,一个细节失误只能被无限放大。系统既不会给任何人试错机会,也不会停下来逐一进行纠错,而是把“不符合标准”的废品、残次品直接淘汰抛弃,否则这台巨大的社会机器就会失去固有的高效率,停滞不前。
梅德恒作为“淘汰品”,与重如泰山的集体利益、势不可挡的时代前进相比,他的个人得失简直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多少类似梅德恒这样的人,因为高考失败从此一蹶不振,有的甚至选择了自杀。
毕竟,高考几乎就是中下层人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渠道。
更何况,南城这种小地方,要想出人头地,非常不容易。
这里四面环山,盛夏的暴雨过后,空气闷热潮湿。
阴沉的天气,灰暗的城市,低落的心情,三者交相辉映,构成了南城在时代光明下独特的底色。
梅德恒的父亲,得知儿子考砸后,开始变得焦躁不安。或许是对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感到内疚,或许是平时积累的精神压力过多。
眼看儿子的前途就要这样荒废,自己立志要改变一家人命运的雄心壮志即将幻灭,让他如坐针毡,浑身难受,便想着设法补救。
他一有空就翻阅那本厚厚的《高考志愿填报指南》,在多如牛毛的学校里,挑出几个他认为比较靠谱的,单独记在白纸上,并接连打了几个亲朋好友的电话,特意咨询这些学校具体的招生情况。
父亲的说话声吵醒了终日蒙头大睡的梅德恒。他睡眼惺忪的爬起来,见父亲为自己的前途操心,倔强地说:
“爸,我不读了,你别麻烦了。我想好了,我要去外地打工......”
父亲根本不理会他,继续打着电话。
“诶!大伯,听说您侄女就在那学校毕业,说说咋样嘛?”
“马马虎虎。这年头,都是混个学历而已,这些学校基本上大同小异......”
“你这话说的。如果都一样,为什么不由国家直接统一安排,省得麻烦......”
“你还不知道啊?现在学校普遍扩招,大学生不值钱了......”
“行了!那就不劳烦您了!”
“你等会儿,我还没说完呢......”
父亲直接挂断了电话。在他看来,大伯的建议更像泼冷水,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而正做家务的梅德恒母亲,也对他冷嘲热讽起来:
“梅老三,你心里难道没点谱吗?就你娃这点分数,还好意思问那些亲戚?我看,家丑就不要外扬了吧。再说了,你那些亲戚,一个比一个靠不住!”
“够了!闭嘴!妇人之见,难成大器!”
“哟,还冲我发火?你要是平时多管管你那报应儿,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我怎么没管了?那小子我平时打得还不够多吗?你呢?除了在这阴阳怪气,只会推卸责任,你当妈的又为这个家做了什么?天天逛街买衣服是吧?”
“我逛街怎么了?总比你在外面乱搞强!”
“彼此彼此,大家都一样。你我都离婚了,要不是看在俩孩子的份上,我才不愿继续和你同居受罪呢!”
“呦呵,你想去外面寻花问柳就赶紧的,我拦不了你。梅德恒也大了,你不怕丢人就尽管去。你现在装什么关心孩子?你这孩子,早就废了!”
正在看电视的梅德恒哥哥,先是捂住耳朵装作听不见,然后索性走进自己的房间将门反锁。
“走到今天这步,你敢说你就没半点责任?”
“是是是,都怪我,眼瞎了找你这么一个废物,老废物生小废物,活该一家人倒霉!”
“CNMD!你再骂!”
梅德恒父亲举起手来准备打人,眼睛鼓着像一个甲亢病人。
“我就骂了,你又想打我是吧?来来来,往死里打,打死了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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