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风徐起,树影婆娑,两人林荫驻马,一时静默。
前方山天相接处白云团团簇簇,夏云多奇峰,映日染金光。
陈让思虑良久,慨然道:“人就像一个吊摆,晃荡在这世间,自身的力量就像是吊摆上的那根线,线越短,吊摆划过的地方就越小,线越长,划过的地方就越大,一个人本事越大,是一言一行都要慎重才对,荷儿,你就像是一面镜,又像是一盏灯,让我正己明心,不迷失自己。”
云荷松了一口气,倩笑道:“原来你想了这么多,我还以为你生气了不理我呢。”
皆因陈让出身微末,她一直都担心两人之间难免隔阂,平时言行举止也多有注意,怕伤了陈让的自尊心,引起反弹。不少出身不好的人一旦有了些实力,心态就从自卑变成自负,甚至自卑自负并而重之,听不进半句谏言,觉得那是对自己的否定和挑衅,会产生对立情绪,心胸狭窄些的甚至恼羞成怒,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言行来。然而陈让能说出这些话,她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了。
陈让呵呵笑道:“小觑我?且听我吟诗一首:嗯,云镜荷灯明心性,不问荣辱只问情,天高地阔乘风去,哪管身前身后名?并绺今朝畅且乐,骐骥双双踏娉婷,不齿孤鸿飞白日,一生只伴丽人行。云姑娘,不知道凭此一首,能一亲芳泽否?”
“好哇,敢轻薄我,看打!”
两人纵马追逐打闹,倒也妙趣横生,陈让看着娇笑嫣然的云荷,渐渐的浑身燥热,他正当阳刚极盛的年纪,笑闹着突然就生出一股冲动,用力一跃,跳上云荷马背,从后抱住了她。
他们在巨坑中虽然相处多时,但从未有什么过分亲昵的举动,这下两人身体都是一僵,加之云荷发丝飞舞,撩在陈让面颊头颈上直发痒,更有处子之香渗心入肺,使得他难免起了反应。
云荷感觉到有硬物顶上了腰臀,顿时如遭雷击,啊的叫了一声,浑身发麻发烫发酥,不自然一挣。
陈让一惊,连忙往路边河里一跳,顿时清醒不少,走上来摸着后脑说:“荷儿,对不起。”
云荷玉葱绞着青丝,微喘弗定,低着头弱弱的说:“我不怪你。”
陈让上了马,一边支支吾吾地说:“我才打通两条经脉,如果十四条经脉全部打通,彻底修成真气,气血就可以控制自如,不会这样了。”
两人沉默一阵,信马由缰走着,尴尬窘羞,也不知道往哪去,陈让打破沉寂,说到父母之死,云荷也平复了心绪,说:“我有个主意,既然如今被画像通缉,行走多有不便之处,不如男扮女装,潜入云州城,查明真相,为伯父伯母报仇。”
陈让瞪眼怪道:“男扮女装?”
云荷满眼戏谑,说:“是啊,我现在就给你打扮打扮,怎么样?”
陈让连连摇头摆手,说:“你报复我呢。那成什么样子,我眉粗嘴阔的,怕不是丑死个人,更引人注目。还是算了,算了。”
云荷笑道:“丑才好呢,别人家看一眼就不想再看了,怕倒胃口是不是?”
“好哇,你敢取笑我!嗯,取笑好,只要你开心,你帮我男扮女装吧。”
过了一会,陈让就变成一个糙头拙脑的丫鬟模样,云荷得意地拍了拍手,两人向云州城行去。
云州城从外面看去,永远都不会有变化,那横亘在天地间的城墙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销雨蚀日月轮转,依然高过山峦,隔绝着城里城外,陈让也不知道多少次进出这大城,此时再细看,也难免唏嘘。
雷家大宅刷过了新漆,光鲜亮丽不少,想必是过了个红火热闹年。
两人走近,云荷上前说话:“雷虎在吗?”
陈让跟在她身后一副垂手听命的样子,并不说话。
那管家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说:“姑娘来得可巧了,二公子昨天刚刚回来。
云荷道:“那好,你通报一声,我在那边客栈等他。”说完就转身离去。
管家摇了摇头,进去告知雷虎,雷虎怪道:“什么样的女孩儿?”
管家笑了笑,说:“好标致的人儿,带了个纱巾,看不见面容呢。”
雷虎嘴角一翘,起身出了门去。
陈让皱着眉头跟着云荷进了房间,闷坐着不说话。
云荷问:“担心什么呢?”
陈让站起来乱走几步,又坐回来说:“我有些不爽。这雷虎是出了名的花花二少,你看那管家的神态···”
云荷掩着纱巾笑弯了腰,说:“小心眼,还以为···还以为···”
陈让恼怒道:“反正以后不要这样了,等雷虎来了,我自己来。”
云荷笑了一阵,说:“好好好,我应承你就是。”
雷虎进了客栈,问了路径,走到二人租赁的园中,就听到笑声清清入耳,撩人心弦,不由得浑身燥热,小腹胀痒,两步并做一步,走近房前,叩了叩门,酥笑着说:“雷虎应约前来。”
云荷轻声说:“雷公子请进。”
雷虎觉得骨子发酥,搓了搓手,正了正衣冠,推开房门,只见一袭白衫的蒙面少女聘婷婀娜卓然而立站在一个五大三粗的丫鬟身侧,那丫鬟打扮的反倒是坐在那里面色微怒,心里又是一突,暗想:这是哪一出,主子不坐丫鬟坐?这两个我都没见过,找我做什么?眼神却在面纱少女身上上下游走,难以移开。
陈让看到雷虎色眯眯的样更是火起,起身一个箭步冲上抓住雷虎往地上一掼,踹上了房门,一脚踩在他胸口,盯着他狠狠地说:“再看她就挖了你这双淫眼!”
这男声怒炸,雷虎惊吓得不轻,心知人家这是诳自己出来,忙忙闭上眼,战战兢兢的说:“好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还记得陈让吗?”
“知道知道,现在哪个不晓得陈让陈青山。”
“我说的是你父亲做寿时被你们陷害坐牢的那个陈让。”
“记得记得,那是我一个远方表亲,但早在两年前就死了,不知道好汉问他做什么?”
“你为什么要陷害他?”
“他让我当众出丑,我气不过···”
陈让脚下用力,雷虎惨叫了一声,陈让喝道:“切磋比试,本就有输有赢,何来出丑之说,而且比试输了,暗中群殴人家一顿,当众奚落还不解气?还要哄骗妹妹夜里呼救来陷害他?还要弄些金银杯具来陷害他?!”
雷虎龇牙咧嘴,惊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陈让抹了一把脸,说:“因为我就是他!”
雷虎更是惊得无以复加,哆嗦着说:“你是···你是陈让!你是陈青山!”
陈让点了点头,说:“不错,我就是陈让,也是陈青山,今天就跟你掀开了做个了断!”
雷虎早知道陈青山恶名,万万没想到居然就是陈让,还是当初那个愣头傻脑的土鳖,瞬时间面如死灰,颤抖着说:“陈···表···表弟,不关我的事,都是大哥···都是大哥让我干的。”
“雷龙?”陈让眉头一皱,深感意外。
雷虎点头,急急地说:“是大哥,是大哥看上了秦蓉,但是秦蓉的心却在表弟你身上,才设计一连环毒计,害了你,好得芳心。”
陈让一语不发,缓缓地坐了下来,云荷在一旁也若有所思,房中一时间静得呼吸可闻,雷虎躺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过了一会,陈让才问:“那我父母呢,秦寿呢,怎么死的?”
雷虎战战兢兢的说:“是···是回乡路上被流寇杀害的。”
陈让见他眼神闪烁,冷哼了一声,说:“五十两银子是谁出的?”
雷虎惊骇,翻身跪得五体投地,磕头如同鸡崽啄米似的:“不关我的事!是大哥让我干的!是大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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