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个宇宙纪年后,阿木迭站在世界的尽头,一定能回想起当初被大狰狞和大破碎支配的人类的黄昏。
就像儿时对老虎机的感觉,他凭借车厢移动的规律抓住了火车的铁栅栏,然后逆着尖叫的气流费力地打开车厢的门。
车厢内温暖静谧的色调令人心安,阿木迭舒了口气,感受到全身心的放松,他与时间终于步调一致了。
从车厢连接口穿过卫生间,再往前是洗手台和热水箱,阿木迭晃晃悠悠地进入了空无一人的车厢,比之与时间搏斗的惊魂未定,他此刻更觉得手无足措,胃袋被绵密的失落感沉沉地坠着。
就这样茫然若失地往前挪动,预备到车厢末尾的最后一个位置停下,在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一只靓丽鲜活的搭配着合适裤袜白鞋的小脚从座椅下伸了出来,他想象着一定是位娇小玲珑的伶俐女孩将身体深深地埋在座椅里,好歹使这深夜明媚了不少。
她暗暗地踩了扶手下的铁片,坐椅180度旋转,他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正是这张错失的面孔将阿木迭从沉睡的梦呓到病态的梦游中唤醒,他在梦游的机制中早已进入了隔壁的房间。
少女正回过头来望着阿木迭,她眼角温软的余韵,衣角随风轻扬的皱褶,交叉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正好笑地看着他。
那副慵困至极又极端的凌厉干练的劲头与高考结束的下午远远的凝望一样,与梦境里被强行连接的目光一样,与跟踪至教学楼第五层莫名的消失一样(洛晚穹和安寐一样,都是作为观测者感受实体的变化,而不是操纵者),他想起了重回母校时死掉的过去的恐惧,尤其是相当的情节被覆盖了而一切几乎没有变化,除了书店变成了按摩足浴城。
可是那张脸为什么与那位白小姐一模一样,那位阿木迭以其为噱头自杀未遂却又“大义凛然”地在浴室鬼画符似的画一堆血手印摆拍的黑小姐,包括烫卷的酒红色披肩发,但从其余细枝末节的暗示来看,那又分明不是她!
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姿态和动作靠近她的,百米冲刺,匍匐前进还是打着圈儿翻滚,又或是狗刨式的蛙泳,总之不管过程怎样难看,他接近她了!
然后就是直挺挺地跪在那里,撑开她合拢的双腿并拦腰抱住她,嘴里不住地念叨。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将中间的沉默足够拉长,她始终以相同的力道摩挲着他的头发,越是毫无波澜的情感,越是容易轻起涟漪,暂且的无话可说加剧了暗流涌动。
“你和之前不一样了!”阿木迭貌似预感到了什么,内心隐隐作痛。
“你希望我是什么样子,那我便是什么样子!”
她的语声云淡风轻,足以使人宽慰到停止思考,可是她撩动发梢的动作生疏的令人心疼,不是不喜欢,应当是不习惯。
阿木迭于此彻底溃败,他究竟在寻找什么?过去在流逝,现在在流失,花开一度后当与世长辞!
“你对我心动过吗?”阿木迭在遥远的过去通过梦境曾在自身未来的剪影里听到了这句话,是白小姐的疑问,或者不如说是他希望的白小姐的剪影。所以他在浴室夸张的行为并非一厢情愿,他想通过解谜来得到或是斩断些什么?
看到未来的时候,接下来的路却不知该往哪里走?
可最终他还是来到了未来,看到了白月光与红玫瑰夜色下的相拥,重叠的她在身后拥上他,并轻轻低吟。
“你对我心动过吗?”
冥冥中看到的时光碎片,并不是全部的真相,遥想那时的终结原本可以委婉的理所应当。
“你相信我的爱吗?我现在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了!”阿木迭喃喃道。
念念不忘,是荒诞的回响,完美的丧钟!
爱是切实感受到的痛苦的追溯,我丢掉了自我,而你迷失了自我。
可是我唯一确信的事是我们在高考后目光连接的下午!那一刻,我们曾深深地凝望过彼此!
我们没有伤害任何人,两位老人度过了瞬间幸福的一生,在另外的世界。我们为他们制造了合理的死因,菊香老太因为悲伤过度……
空气里的时间正完完全全地充斥着丧失感,生者的一部分被永久夺去,成为正常人并获取正常的资格是极度艰难的梦想。
流浪游吟无法在内心建立正确秩序的王子和活在他人眼里的公主终于在一起了,之后会是怎样的光景?
阿木迭(暂称之为迭神,这是安寐在后来跪服的尊称)在《嚣张夫君求翻牌》爱之篇的故事就到此结束了,作为笔者的迭神决定终止实验,他觉得停留于此刻真是最美的收场,当然这只是他的一家之言。在他的笔记里后续的故事变成了成百上千页的省略号,所以他极有可能在背着监察系统继续之后变态的关于自我的人格重组实验,毕竟是私人的事,蜂巢可以投入千千万万的故事,私有化一两个也没人在意,而结局我们只能从他的结论语录里窥见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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