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斯内格?斯内格?”一连串的呼唤声惊醒了萨那罕,他从地上爬起来,在草地上一通乱摸,却睁不开眼。一股悚然的黑暗似乎正在接近他,随之而来的是刺骨的寒冷,凉意逐步扩散至四体,就如半冻着的水滴在流淌。恐惧近在咫尺——这是萨那罕此刻唯一能感觉到的,这种恐惧,比起抽象的思想,更类似于是实体的表现。他应该是睡在乌莫草原一块大石头后的,但他的手掌上却无半分粗糙感,只有令人不安的,像是泡沫一样的东西在他手边蔓延,它们无序地在地面、或是地下流动,但没有任何声音。在这些东西上面,萨那罕好像随时要滑倒。
他试图站起来,往日灵活稳健的双腿双臂现在却失去了它们原本的力量,柔软且不稳定的泡沫状物不能提供着力点,萨那罕找不到任何的支撑物,更使不上力气,即便能短暂地站起来,下一秒似乎也马上要失去平衡倒在地上。洛迪维人的基因促使他不敢再做尝试,萨那罕沮丧地坐在地上,等待着噩梦的结束。
“天平会坠落,北方世界会颠覆。”似乎是黑暗中传出的言语,这声音很小,但在萨那罕的耳中却听得十分清楚,但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语也让他摸不着头脑。这里没有别人,至少他看不到别人,那这句话一定是对他说的。萨那罕第二次尝试着睁开眼睛,但还是无用功。他转动了一下身体,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但依旧是徒劳,泡沫状物体像胶水和黏膏一样拦住了萨那罕,不准他前进半步。随黑暗而来的暗流与冷意,似是也欢沁了起来,沸腾着、跳跃着,但萨那罕依然感觉不到它们带来的寒冷或暖意。
他放弃了移动的打算,既然那边的某人或某物对他冷不丁道了一句,又不让他过去,看来是让他仔细分析一下那句话的意思了。在这种地方待一段时间后,倒也没那么紧张了,萨那罕头对着声音过来的方向,思量起刚才的话。“天平”,这个词如果放到南方某地,一定会把它跟秤或者担子之类联系起来,但在木里西浦,它多数时候仅专指一样东西——圣杯,偶尔也代指法律、公平一类抽象化的东西。“天平会坠落”,是圣杯会坠落吗?他记得圣杯盛放在圣堂的国王圆桌上,周围有围栏保护。圣杯通常是一尘不染的,不用过多打扫便可整洁如新,即便是仆人和清洁工也不可能去碰。通常情况下,唯一可能会让圣杯移位的事情,就是被偷窃,但纵使如此,也不至于像后一句所说,“北方世界会颠覆”啊?虽然所有巫师都认为圣杯一定有着无法想象的魔力,但还没人能真正驾驭它,对于目前的木里西浦而言,圣杯只是件更为珍贵的宝物罢了。
萨那罕转念一想,或许前一句跟后一句没有直接关联呢?两句的衔接间没有明确的因果关系,这就说明某人说的可能是两件事。但萨那罕依然不理解,这段话太没头没尾了,大概时间、大概事情、大概原因他都没说,他只给出了个不明不确的结果,这样就是再伟大的侦探也无能为力。
当他继续回想着那两句话,希望从中发掘出一点新的线索时,那声音再次响起了:“你应该还有很多时间,长到足够你去探索,你可以走了,去享受不多的时光吧。”这段话说完,萨那罕脑中一阵昏眩,他突然靠到了一个东西背后,也能睁开眼了。漫天繁星再次映现在头顶,他往后摸了摸,那种熟悉的粗糙质感让他放下了高悬已久的心——他回来了。经过刚才的一通折腾,萨那罕早已睡意全无,他抖了抖衣服上的尘土,扶着大石头站起来,双臂双腿依然有力。菲蒂尔身上盖着张毯子,身体底下铺着芦苇草席,胖子躺在石头的另一面,芦苇席和被子早就被他踢到了一边。他们两人都沉沉睡着,似乎是在告诉萨那罕刚刚只是一场噩梦,但四肢百骸时有的僵冷依然不断地提醒着萨那罕——刚才的一切不是梦,至少不完全是梦。
既然那人说让自己去探索,那就暂且先顺其自然吧,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萨那罕这么安慰着自己,尽量不将它放在心上。自己的被子和草席都陷进了离他半米多远的草坑里,他刚才应该是挣扎了一通。他快走几步,将毯子从成堆的牧草里拽出来,盖在身体上。接下来的几天都会很累,他得休息好才能有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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