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半天之前还是他们砧板上的鱼肉,眼下就变成了相互扶持的伙伴,云姐和刀疤走在我们后面,赵吾打头,四个人摸黑往上走,这段石阶是螺旋状的,窄的地方只有一人宽,洞壁嵌着兽口灯台,里头积着黑乎乎的油垢,刀疤试着用打火机点了一下,已经点不着了。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就隐约看见透出亮光,我们心中不由一喜,周围一片黑暗的感觉委实不好受,我几乎都看见了方正的朝上的出口,走在最前面的赵吾忽然一顿,然后我听见了冉罗的声音:“出来。”
——
甬道的出口开在一条平整的砖石路上,前后望不到头,砖石路大概一辆马车的宽度,路两侧摆放着大量的鎏金珊瑚树,四周有很多枯死的植被林,头顶仍是漆黑一片,看来这里还在山体之内。
我们四个被双管猎枪指着蹲在林子边上,前头是冉罗用树枝堆得篝火,明显是他在这里修整,然后我们正撞在他手里了。
我不由腹诽,这踏马也太巧合了吧。
冉罗用猎枪抬起我的下巴,一脸莫测的表情道:“你居然还能活着出来?难道说,他们要的祭品不是你。”
他们?祭品?
果然这老头儿是拿我来这儿‘选秀女’的,献祭给那些七头怪?能得到什么?我意识到那些七头怪不是随机挑选幸运观众,一定是这老头儿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那东西才盯着我拽。
我不由问出口:“你要把我献祭给谁?”
冉罗道:“佛陀。”
我奇怪“你怎么知道佛陀需要祭品?难道那些七头怪就是你认为的佛陀?”
冉罗用枪托重重砸在我的脸上,我倒在一边鼻梁一酸,两行鼻血涌了出来“不许侮辱佛陀,你会害死我们的,那些东西只是佛陀的圣畜。”
他一定是疯了,我也不敢再多话,不然鼻子估计都要被他砸断了。
“没事没事,我把你带到佛陀面前去,他一定会收的,然后就会收回对我的惩罚。”
冉罗自言自语道,然后背起包袱,用枪指着我们前进。
刀疤低声问我:“这老头儿谁啊?”然后就被冉罗重重踹了一脚,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才起身,也不敢再多话了。
我们抱着头排成一溜走在石板道上,我看着脚底下的方砖,上面刻着大量的原始梵文,四角雕着莲花,每块的文字还不同,这种用佛经铺路的想法也不知道赵若虚是咋想的,到底是尊敬还是亵渎。
也不知走了多久,我感觉两条腿已经走麻木了,先前在炼丹室吃的点东西已经完全消化殆尽,整个人有种虚脱感,冉罗喊了声‘站住’,我直挺挺的撞在赵吾背上晃了两下,才发现我们已经走到头了,面前台阶上是一道朱漆金钉大门。
借着冉罗身上的探灯,我抬头望向这座建筑,一座高大耸立的八角楼阁式青铜塔,这远比湖底祭坛那个要大得多,几乎数不清到底有几层,每一个檐角悬挂着四季平安铃,不过佛塔制式一般都有规律,分三重、五重、七重依次到十七重,然后是三十七重,只不过按照古代的建筑工艺很难达到三十七重,不光是保持塔身的平衡,还有地基的厚度大小和对于雷电等自然灾害的预防,只不过见识了前面的三十三重天,以赵若虚的尿性,多半这座塔得是三十七重的。
冉罗让我们进去,此时朱漆大门是半开的,可以看到里面翻倒在地上的青铜冲耳乳足香炉。
一层虽大,却空空荡荡,除了那只香炉只有几张翻倒的红漆长几,上二楼的楼梯时日长久走上去嘎吱作响,好在木料应该不错,我们几人一同踩在上面终究是没塌。
二层描绘着大量建造塔的壁画,地上倒着两排书架隐约可以看到埋在里头的竹简碎片。
我们就这样被押着一个一个往上爬,直到第七层绘有莲花的砖石上出现两具干尸,不是佛寺里那种高僧金身干尸,而是两具看起来死了二三十年的风干尸,尸体上面有些疙疙瘩瘩的鼓包,像是泡过硫酸,服饰有些像附近村寨的少数民族制式,有龙襟和抹摆。
从拐角上楼时我瞥了一眼冉罗,他好像完全不在意那两具尸体,只是一味地催促我们往上。
一路上到二十一层,其中有好几层都是藏宝层,堆放着很多完好的耳簋、玉器、青铜器、能放在这里的想必都是顶好的藏品,冉罗却毫不在乎,云姐和刀疤眼睛都要瞪直了。
我机械的爬上二十二楼,这完全就是小命儿捏在别人手上所驱使的动力,前头一阵风闪过,我抬头看见赵吾飞快的攀住木梯几个纵跃已进翻到上面一层,继而是连续的攀爬和落地声,冉罗愤愤推开我们朝楼梯上开了两枪,轰的木头茬子乱飞,云姐和刀疤已经扑上去抢他的枪。
这一切都太快了,我和阅历就显得实在太浅,完全不能和他们相比,赶忙跑去压制冉罗的双腿,这老头儿看着年纪大贼有劲儿,我们三个又没吃没喝,一时间居然没有立即制服他,但他枪只有两发,我们倒也不怕,刀疤死死按住冉罗伸在腰间准备抽猎刀的手,云姐从旁边不知摸了个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在冉罗头上,一时间鲜血四溅,几滴带着热量的血浆溅在我脸上,我手下不由自主一松,竟让冉罗挣脱开来,云姐又重重在他后脑补了一下,冉罗才趴在楼梯口抽搐了两下没了动静。
云姐发了狠准备直接敲死这个老头儿,我赶忙拉住她道:“只是个疯老头儿,也没真对我们怎么样,捆起来先丢这儿吧。”
云姐和刀疤交换了个眼神,点头同意,我从刀疤包里摸出麻绳,他们俩把老头儿捆结实了靠墙丢着,我们感觉到塔层中弥漫着一股腥臭腐烂的味道,刚刚被火药味盖住了,现在特别的明显,臭味的来源就是墙角的冉罗,我捂着鼻子凑过去,看到他瘸的那条腿有条什么东西露出来,伸手一拽,一条沾满了脓液肉沫的布带被我扯了出来,冉罗腐烂露骨满是脓疱的右腿就这样暴露的我们眼前,空气中的臭味更甚。
刀疤站远了两步道:“这老头儿的腿什么毛病?都烂成这样了还能走。”
我想到了他在遇到我们时说的佛陀的惩罚,他一定当年来过这里,在上面的某一层遇到了赵若虚留下的陷阱,下面那两具干尸多半是他同行的人,只不过他侥幸活着出去了,并在这几年逐渐疯癫,认为这是惩罚。
这代表上面一定有关于我身上鳞片的线索,这不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吗?我笑了两声,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笑,是笑现在惨兮兮的样子,还是笑都自己笨。
刀疤握着那把猎刀面色有些不善的看向我,我明白是跟赵吾的突然离去有关,果然他问:“你那个同学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知道上面有什么?”
我把右臂的鳞片露出来道:“你们在外面也听到这老头儿说的话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我身上的这个鳞片,至于吴海和赵吾,呵呵……我都不知道他们还是不是我先前认识的那两个人。”
“鳞片?”刀疤和云姐同时出声。
我点了点头,刀疤扯过胳膊用刀锋在上头刮了刮,发出“滋滋”的声音,我都没什么感觉“哎哟我操,还真踏马跟蛇一样,不是纹身啊?”
我劝他们道:“下面那几层的东西足够你们挥霍好几辈子,你们最好别上去了,你们看那老头儿的腿就是在上面弄的,我是不得不去,能不能活着下来还不好说。”
赵吾和黄海肯定已经在上面了,就黄海那个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哀牢将领附体了,我始终无法忘记他临走时那个眼神。
两人交换了眼色,点点头说好吧,把灯留给我,提着猎刀和老头儿转身往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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