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启知道杨过必是因为听说了自己父亲的事情而心生纠结,所以才会有此一问。只是“善恶之问”乃是千古难题,以赵天启如今的修为又如何能答?是以赵天启在皱眉良久后长叹一声:“过弟,依我之见,有些事站在不同的立场或许会得出不同的答案,但有些事却是定有对错!因而不能一概而论。”
“那哪些事定有对错?”
“比如草菅人命之人必是该杀,比如悬壶济世之人必受人敬。此类事情很多,我一时间也不能说全,就我而言,虽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也正因了如此,万物皆是平等,纵然人与人之间地位有差,但命却是只有一条。所以一个人若总是因为一己之私而杀人,那他也需得做好有一天被别人所杀的准备,佛家称之为‘因果’,道家称之为‘报应’。”
听了赵天启的话后,杨过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因果’?‘报应’?”
而郭靖看向赵天启的眼神亦是惊讶之中带着赞许,或许在他看来,一个少年能说出如此深刻的见解已经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但只有赵天启知道,这些话有些是他得来,可更多的是他在那八年的地底经历中修炼所得,在那不见天日,只有“无眼鱼”生存的“天外天”,赵天启感悟到了人之于天地的渺小,一个人无论本领多高,在天地面前也不值一提。
就这样三人各怀心事,出城向西,见有一条小溪横出山下。郭靖道:“这条溪水虽小,却是大大有名,名叫檀溪。”杨过“啊”了一声,道:“我听人说过三国故事,刘皇叔跃马过檀溪,原来这溪水便在此处。”郭靖道:“刘备当年所乘之马,名叫的卢,相马者说能妨主,哪知这的卢竟跃过溪水,逃脱追兵,救了刘皇叔的性命。”说到此处,不禁想起了杨过之父杨康,喟然叹道:“其实世人也均与这的卢马一般,为善即善,为恶即恶,好人恶人又哪里有一定的?分别只在心中一念之差而已。”
赵天启闻言亦是同意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人生于世不过如此。”
杨过此时心如乱麻,自是低头不语,三人策马行了一阵,到得一座小山之上,升崖远眺,但见汉水浩浩南流,四郊遍野都是难民,拖男带女的涌向襄阳。
郭靖伸鞭指着难民人流,说道:“蒙古兵定是在四乡加紧屠戮,令我百姓流离失所,实堪痛恨。”
从山上望下去,见道旁有块石碑,碑上刻着一行大字:“唐工部郎杜甫故里。”杨过道:“襄阳城真了不起,原来这位大诗人的故乡便在此处。”
郭靖扬鞭吟道:“大城铁不如,小城万丈余……连云列战格,飞鸟不能逾。”
赵天启听他吟得慷慨激昂,于是跟着念道:“胡来但自守,岂复忧西都?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杜甫这几句诗做的气势磅礴,不愧诗圣!”郭靖道:“是啊,前几日蓉儿和我谈论襄阳城守,想到了杜甫这首诗。她写了出来给我看。我很爱这诗,只是记心不好,读了几十遍,也只记下这几句。你们想中国文士人人都会做诗,但千古只推杜甫第一,自是因他忧国爱民之故。”
赵天启这次却是笑道:“推说杜甫为第一诗人未免有些夸大,但被人称之为‘圣’的人,无论是文是武,有一点却是一杨,那就是此人必定‘心怀天下’!”郭靖听他体会到了这一节,很是欢喜,说道:“经史子集,我是一点也不懂,但想人生在世,便是做个贩夫走卒,只要有为国为民之心,那就是真好汉、真豪杰了。”
此时杨过回过神来问道:“郭伯伯,你说襄阳守得住吗?”郭靖沉吟良久,手指西方郁郁苍苍的丘陵树木,说道:“襄阳古往今来最了不起的人物,自然是诸葛亮。此去以西二十里的隆中,便是他当年耕田隐居的地方。诸葛亮治国安民的才略,我们粗人也懂不了。他曾说只知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于最后成功失败,他也看不透了。我与你郭伯母谈论襄阳守得住、守不住,谈到后来,也总只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八个字。”
说话之间,忽见城门口的难民回头奔跑,但后面的人流还是继续前涌,一时之间,襄阳城外大哭小叫,乱成一团。郭靖吃了一惊,道:“怎么守兵不开城门,放百姓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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