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静静地候着。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它就已经在那里了。父亲的两位爱将,秃顶的巴屠——大家都称他为老秃子,和身高如勃勃年纪却比他大三轮的老树墩,很快将祭台从雪堆里清理出来。跟几年前勃勃见到时一样,两块炭黑巨石深深嵌入地里形成牢固台基,上面横架一段丈许长铁松,有合抱来粗,表面涂了一层黑色石料防止日晒雨淋造成溃烂。荒原上的铁松,质地坚硬,能耐寒雪冰冻、刀劈斧斫。黑色的石料察木老人称之为地胶,唯有极度高温可使之软化如油。两端是部族里老前辈们雕刻的两个狼头,翘首引颈,向天怒号,居中脊背相交处略低,成月半弯状。
铁象用力一拉铁链,青蛙被轻而易举牵到祭台前。勃勃紧张地看着,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
只见冷漠的铁象伸出巨掌,捏住青蛙的脖子,不盈一握,不见他怎么用力,就将青蛙压在了铁松月弯处,面如死灰的青蛙没有丝毫的反抗,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像极了察木先生口中那中了巫蛊之术的行尸走肉。
勃勃知道,他原本是会被当场杀死的,因为父亲和察木先生想知道某些事情,留了他的性命。在获得了一些答案后,父亲宽恕了他闯入荒原的死罪,并且同意他安葬死去的同伴,只要他安心待在铁弗部。而他却不知好歹,企图借机逃之夭夭。
背弃信义的人,无法让人再给他一次机会!
父亲解开碍手斗篷,连同自己的佩剑,递给哥哥,又从老树墩手中接过斧头,刃口已经有了几点黄色锈斑。在勃勃的记忆中,父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用过这把斧头了。
父亲示意哥哥退开一点,站到勃勃的身边。
父亲肯定是担心下一幕会吓着自己。
我是荒原狼神的后裔,寒神的子民,勇敢是我天生具备的品格,我绝不应该感到紧张和害怕。勃勃用力咬了咬牙,努力不让上排牙齿磕打下排。缩在斗篷里的手紧握成拳,手心隐隐有了细汗。
父亲向雪塬下方的谷地望去,连绵不断的雪花织成白色瀑布,根本看不清下面的情况。
“呼狼!”父亲的目光投到茫野中,对着号子格锣说,他是部落里的号角,天生的大嗓门。
腮帮异乎鼓大的号子格锣清了清嗓子,大大咧咧上前,双手拇指并拢呈拱形,罩在嘴边,对着飘雪如絮的苍茫雪谷一阵狼嚎,中间因为雪实在疯狂窜进嘴里还呛了几声。掐指头的几息功夫,飞雪中传来回音,一声、两声、四声…十声……此起彼伏,而后汇成一片。那只已无生气的青蛙不安的扭动起来——他感到了害怕!但铁象岂是徒有虚名,被他按住,青蛙根本无法动弹,只是抽搐着有些僵硬的腿脚,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风寒雪冷的世界,似乎在群狼喧嚎中变得燥热起来。勃勃冰冷的脸在发热,他的心在发热,他身体里的血液在发热。一股昂首高呼与狼共鸣的冲动涌上心头。
他是狼神的后裔,他该与他们一起嚎叫!
狼声直擘雪空,笼罩整个雪狼谷。
号子格锣以一个超长音完成任务,退到老秃子和老树墩身边。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