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谁是凶手
惊雷奋出泽地，电火割破暗空。闲来对饮白山处，惯看塞北春风。抽剑脚踏凌波，置酒挥毫汗青。古今成败皆朝露，谁敢自称英雄？
抽刀门刚刚摆脱了司马信之祸，又来了东方敏这个坏消息。袁自甘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烦恼，又不得不应对这些压力带来的内心不安。今天连续几次意外与惊险，已经让袁自甘脆弱的心脏感到难以承受。
东方敏是峨嵋派灭欲师太首席大弟子，也是未来峨眉掌门的不二人选，江湖身份地位非同小可。东方敏不仅死了，还死于奸杀，就在抽刀门的山脚下，就在一干掌门、派主的眼皮底下，不止是问题大了，责任也大了。
众人来不及再考虑司马信的事。冯七向袁自甘道：“袁掌门，此事我们必须下山一看究竟。”袁自甘道：“冯公公说得非常正确，我也正有此意，我们这就速速下山”。于是，众人饭也没吃完，便一起下山去了。
离仙儿和贝仙儿一直好奇，东方敏到底是什么样子，于是也跟着下山去了。除了受伤较重的刘斯文和沈日新，其他抽刀门弟子，见袁自甘下山，不敢不一同下去。否则，重要事件不与掌门保持一致，以袁自甘的心胸狭窄，那责罚是轻不了的。吴道海虽受了轻伤，也是要下山来的。幸好，有柳岐和方月娴在身边能够照顾。诸葛愚也可随时检查他的伤情。
于是抽刀门弟子居然下来了二百多人。连厨子、伙夫都下来了好几个。袁自甘火冒三丈，“你们难道去客栈给死人炒菜吗，都过去干什么？”吓得几个人赶紧退后，一言不敢发。
多数人都下山了。那死了的李若仁、杜若飞的尸体就停在大院，一时竟也无人管了。沈日新人缘较好，有三、五个弟子主动留下来照顾他，刘斯文比较凄惨，一个人躺在房里，孤孤单单，冷冷清清，想爬出去再见一眼郑师姐，又恐伤口崩裂，害了性命。幸运的是，刘斯文的房门没有关严，在春风的轻拂下，吹开了一道窄窄的缝隙，从缝隙中，刘斯文能够窥到郑若飞躺的担架，和郑若飞片段的尸躯。门里门外，一生一死，窄窄的门缝中能够多看师姐一眼，刘斯文的伤口就更加疼痛一分。他不断的告诫自己，师姐已经死了，一切都已过去，自己需要考虑在抽刀门的未来。但纵是如此无耻如他，也做不到让一切转瞬即逝般消逝。
刘斯文躺在病床上，不断地问着自己，当初其实仅仅是垂涎于师姐的情欲而已，何时郑若飞竟在自己心中有了如此重要的位置？以致自己一再的愧疚和自责。在争夺堂主那一战时，自己还在想用司马信教自己的剑法刺伤郑若飞获得胜利。其实他并不是不清楚，刀剑无眼，以他的功力如何能保证自己击出的一剑，只是刺伤，不是刺死？无非是自己内心生起的遮羞布，故意掩盖了一切而已。无论如何，师姐是伤是死，自己都可以找到一个内心过得去的解释和借口。他感到，这块遮羞布现在已经生出，正在覆盖自己的心。
刘斯文似乎明白了一件事，导致自己未能完全走出自责的，并非自己对师姐的爱意，而是师姐临死那压低了两寸剑尖的惊鸿一瞥，当长剑刺破了那罩在良心上的遮羞布，导致阴暗的良心偶尔暴露在外，见了光亮。
刘斯文感到自己的伤口，越来越疼了。他甚至不敢隔着门缝再去看郑若飞一眼。因为每多看一眼，他都会多想起师姐的好处一分，甚至感觉多爱了一分。然后马上扭回头，闭上眼，告诉自己，那不是爱。也许睡眠可以修复自己被刺破的遮羞布。但郑若飞的死宣告了这种修复也许终刘斯文一生，也是难以彻底的。这一点，刘斯文是比不上谷若智的，他皮厚，但心黑的还不够。所以，他连个堂主也混不上，谷若智已经是长老了。
在这个春光明媚的午后，疲惫不堪的刘斯文终于睡了。他梦到了弃剑大会和郑若飞比剑，他没有用刀，而是用剑，剑法很好，和师姐不相上下，他感觉不用司马信教他的剑招好像也能赢......忽然，刘斯文惊醒过来，满头是汗，原来是个梦。此时，一阵凉风吹进来，他隔着门缝又看到郑若飞外面的尸体的时候，觉得自己的伤口再一次疼起来了。
申时末，袁自甘、冯七等众人来到了海升客栈。客栈老板王掌柜是抽刀门弟子，一看掌门来了，赶紧上来行礼。袁自甘问道，“老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掌柜哭丧着脸说道，“昨日申时末，也是这般时候，东方敏等十九名峨眉女子弟到了本店，我们当然热情接待了，特意腾出来四间最大的客房，供师姐们休息。因看天色略晚，她们就准备今天上午上山再拜会掌门。师姐们晚上吃饭，聊天都一切正常。可上午一直到辰时，也没见师姐们从房中出来。我以为连续几天赶路，想是累了，就没敢打扰。又过了好一会，还是没有动静，我就让手下一名女仆去敲门看看，谁知敲了好久没人回应。推门进去，才发现师姐们出事了，四间房都推开，都出事了”。
“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你就没听到什么动静吗？”袁自甘问道。
“报告掌门，因为各位峨眉师姐都是女弟子，又要求清静，所以我们刻意选择离其他住客的房间距离较远的地方安排了这么四间房。我住的也离这里比较远，所以昨晚上和今天早晨，我是毫无察觉呀。”王掌柜委屈道。
看到问不出什么线索来。袁自甘十分丧气。
“王掌柜，离这四间客房最近的住的是什么客人？”冯七问道。
袁自甘介绍道，“老王，这是司礼监冯公公，你好好回答。”
王掌柜一听，吓得腿一软，扑通就跪下了。他哪里见过宫里的官，还是公公级别的，平时就算见个小铛宦官，就已经腿脚发抖了。王掌柜用颤抖的声音回答，“回公公，离得近的只有韦康大人了，距离峨眉师姐们四间房最边上一间，再隔两个房间就是。韦大人是昨日酉时末到的本店，我们本来安排了上等房间，但韦大人觉得嘈杂，自己要求搬到这里。因为韦大人住在这里，附近我就没敢再安排其他客人。我还问过韦大人，峨眉师姐住在这里是否方便，韦大人说不妨事。于是就这么安排了。过了戌时，韦大人吃完晚饭，就不让小的们伺候了。所以我们也就没敢来打扰。”
“峨眉弟子四间房是紧挨着吗？”冯七继续问道。
“不是的，因为师姐们众多，普通房间安排不开，我是特意挑了最大的四间，所以彼此并不挨着，都互相隔了一两间房。”王掌柜答道。
“带我们过去看看。”冯七说道。
“这，大家都要去吗？”王掌柜面露难色。
“怎么，你还有意见？”袁自甘不满道。
“因为峨眉众师姐死状有些，有些不雅，为了峨眉清誉，掌门看是否只派少数人去现场查勘，其他人就在小店大堂坐等消息如何？”王掌柜小声说道。
“嗯，王掌柜考虑周到，我看就不必都去了吧。”冯七向袁自甘建议道。
于是冯七、袁自甘等人经过短暂的商议，决定由冯七、袁自甘、顾高深、闫革、青松子、陆冠道人、谷若智、胡若勇、涂若信等几人去现场查看。少林和武当两大派，虽然也有弟子在场，但考虑到出家人的身份，以及和峨眉的关系，不去为妥。
贝仙儿提议和离仙儿也要一同去，因为死的都是女弟子，有女人在场，做事更方便一些。冯七认为这是一个好建议。而袁自甘则清清楚楚两个女人的心思，就算是死人，她们两个也想看看这东方敏的姿色如何。
其实，看了又如何？若是东方敏生的美，二仙等于彻底输给了这个死人，上天连争的机会都没给；若是东方敏生的不美，那袁自甘偏去闹那东方敏的闺房，二仙岂不是更没面子？这根本是一场必输的较量。但女人，往往就喜欢在这种较量中，痛并纠结着，终其一生。方月娴看着二仙那按捺不住的样子，不禁心里一阵感叹。
出人意料的，袁自甘竟让诸葛愚和吴道海也一同去。这使得贾似忠很不满意。同是堂主，输给了诸葛愚也就算了，怎么吴道海一个副堂主还能受到掌门器重？尤其可恨的是，眼看要超越自己的地位了。
其实袁自甘有时候，还是精明的。他知道门中诸弟子中，唯有诸葛愚对现场勘验，尸体查验，颇有经验心得。此外，今天抽刀门损失惨重，他不得不考虑空着的三个堂主人选。吴道海今天的刀法表现，让袁自甘生有了收归己用的想法。
于是，一众十三人在王掌柜的引路下，奔东方敏等人房间而去。
一路上，袁自甘心情忐忑而复杂。东方敏死在自己的地盘，还一下死了十九个，虽然海升客栈不属于抽刀门的产权，但毕竟这两年是委托自己代管，自己哪逃脱得了这个责任？“放着好好的断水客栈不住，为什么要住这个条件一般，防卫措施也不严密的海升客栈？这下灭欲师太那里，自己该如何交代？”袁自甘越想越烦。
很快到了东方敏等人房间门口。王掌柜刚刚推开门，贝仙儿就一跃而入，离仙儿紧跟其后，袁自甘一脸的不高兴，咳嗽一声，“离儿，贝儿，冯公公在此，怎可没有规矩？”二仙吓得赶紧站在一旁。冯七未发一言，进入房中，其他人也陆续进入房中。
只见房中物品凌乱，五名峨眉女弟子横七竖八，有的躺在地上，有的靠在床边，有的横卧在床上，有的倒在桌椅旁，个个衣衫不整，肌肤裸露之处甚多。弟子们的行李包裹也都散乱在房间各处，衣服、随身物品到处都是。
袁自甘一皱眉，吩咐诸葛愚道，“诸葛堂主，门中尸体检验，你最拿手，过去看看吧。”
看着袁自甘那跃跃欲试又强行忍住的样子，诸葛愚心中暗笑。“报告掌门，愚不才虽然有点尸体解剖之末术，但那都是限于男子，这女子嘛，属下独身多年，连个女伴也没有，实在缺乏经验。久闻掌门在六扇门时，就精通现场勘察，还是掌门亲自检查为妥。”诸葛愚说得自己都差点笑出声来。
袁自甘看诸葛愚那个样子，恨得直咬牙。不过他环视中好像已经发现了东方敏的尸体。“好吧，那只好本掌门去看看了”。说着看了一眼离仙儿和贝仙儿。离仙儿酸酸的说了一句，“想去就去，看我干嘛。”贝仙儿紧跟袁自甘，“我也去看看”。袁自甘哭笑不得。冯七道：“辛苦掌门了。”接着对其他人道：“虽然男女有别，但滋事体大，我们也顾不得那些俗礼了，大家在房间仔细检查一下。其他那三个房间也都一并看一下。”
冯七接着回头问王掌柜，“房间你们没动过吧？”
王掌柜道，“吓死我们也不敢，发现情况后，原封没动，着人严加看管，一直到公公们来”。
冯七点点头，诸人开始分头行动了。
且说袁自甘，被贝仙儿拽着，径直来到东方敏的尸体前。躺在床上这个，就是东方敏。
好久不见，不想如此。峨眉那一晚，东方敏妩媚多姿，今日却只有冷若寒冰。
贝仙儿看到了，她看的很仔细。东方敏身材修长，五官还算标志，但论总体姿色，其实算不得美人，与自己也就在伯仲之间。但是伯一点，还是仲一点，美一点还是差一点，见仁见智，一下子并不能说的清楚。而贝仙儿是一定要搞清楚的。
袁自甘见东方敏上衣仅存不多，胸乳半露，裙裤也多有撕扯之痕迹，但四肢无明显伤口，只是有两、三处轻微擦伤和淤痕。咽喉处有一条明显的红色血痕，当为致命之处。袁自甘内心不断在想，看来这确实是奸杀了。
可是，到底是强奸，还是通奸，还是强奸演变为通奸？其实无论哪一种，袁自甘心中都无法接受。他脑子里不断幻象着昨夜的场景，心中五味杂陈。
此时，贝仙儿的问题似乎有了答案，她经过一番残酷而激烈的心理斗争后，认为还是自己更美一些。这个答案让她稍稍心安了一点。可马上又恨了起来。在峨眉山待了区区几个月，那袁自甘就将自己和离仙儿抛之脑后，看上这个姿色还不如自己的东方敏，男人寂寞了，就饥不择食吗？
袁自甘看着东方敏的尸体，长长叹了口气。不忍多看下去，又接着检查其他人。十九人，死法都大同小异，全都是大半身赤裸，死于咽喉一击。
而吴道海来到东方敏尸体旁，发现她的佩剑，就扔在尸体不远的地方。这是一把一尺多长的贴身佩剑，剑锋锋利无比。剑上并无血迹。东方敏身旁不远处，有一小块不整齐的丝布，像是被利刃划下来的，布上秀有图案，但残缺不全了。再仔细看看布料，极其秀美华贵，与东方敏和众弟子身上服饰截然不同，吴道海感到奇怪。
谷若智、胡若勇、涂若信三人这回算是见了世面，四个房间，十九名女弟子，逐个细细查看，都看花了眼，口水都滴到女弟子们被撕破的衣服上了。贝仙儿在一旁低低声音骂了一句，“死变态。”
而此时的离仙儿正在翻弄着散在屋子角落死者的遗物，突然一声惊呼，大家都被吸引过来。
原来每个屋子里，都发现了几本同样的小簿书，有的是半露在女弟子的包裹外，有的被扔在屋中，有的在尸体旁。这些书的封皮上，都写着同样四个字，“灭欲功法”。离仙儿打开一看，竟然和袁自甘收到春宫图的一模一样！
众人看后，无不摇头叹气，“没想到峨眉弟子都如此不堪。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袁自甘更是羞臊的面红耳赤。“东方敏看来八成是自愿的，最多也是半推半就。可恨当年在峨眉山，跟老子装什么清纯玉女。人家摸得偏偏老子就摸不得。”袁自甘又羞又恼。脸上和脑门上，红了又绿，绿了又红。离仙儿知道，这是男人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的表现。但此时，她并不想安慰他。
“看来真相已经大明，定是这帮峨眉弟子行为不检，勾引男人，着了算计，被人先奸后杀。看这样子，也不像是强奸，纵不是通奸，也是半推半就。你们看，这帮女弟子身上伤口都很少，也很轻微，定是寻欢作乐之时不小心伤的，致命一击应是咽喉处，定是被人玩弄后扼死”。谷若智首先发表了看法。
胡若勇、涂若信也赶忙点头称是，心说，居然又被老谷头抢了先。
冯七问道。“大家都是这么看的？”
顾高深等人也点头同意。
冯七又看看袁自甘，袁自甘还在陷入强奸还是通奸的迷惑中，面如表情，未置可否。“若是通奸，这点伤也没必要有啊”。这是袁自甘的疑虑之处。因为他深深地知道，通奸最多能弄出什么伤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