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大旱,玉米苗被晒死了好几茬。
去年涝雨,洋芋烂在了土里,小麦还没收割,就在植株上被泡得发了芽,自哪之后,全家吃了几个月的甜面饼。
作为洋芋、小麦收成后的替根作物,在山地里唯一能实现一年两熟的荞麦,无论旱涝,都是每年必种的庄稼。
但成熟的荞麦,总会被它沉甸甸的谷穗压得倒伏,如不及时收割,谷粒将被老鼠叼去,做了它过冬的食粮。
玉米算是旱涝保收吧,可成熟前又会被一波又一波的野猪光顾。哪怕是成熟之后挂在架上,也会被老鼠死死盯上,时不时就能看见被咬得满地的碎屑。
年复一年,如不是时不时就会出现的意外,爸爸的一生就像是复刻着相同剧情的故事脚本,在看不见尽头的故事中循环。
快8岁了,这两年,能和小昕玩到一起的小伙伴越来越少了,因为只要到了上学的年龄,他们就都去了学校读书。
受传统观念的影响,作为家里最小的男孩,小昕理所当然的成了父亲衣钵的内定传人,所以读不读书似乎显得也不那么重要。
大哥9月份就到中专三年级了。
排行老二的大姐,受重男轻女思想的影响,打小就被剥夺了读书的权利,成为妈妈的得力助手,可幸运的是,她在国家开办的夜校扫盲班学习了一年多后,认识的字也越来越多了。
二哥四年级。
三哥马上就三年级了,可不知为何却产生了厌学的情绪,经常拿着干粮,偷溜出学校,跑到山上帮人放牛去了。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小昕的身边,能玩到一起同龄的孩子越来越少了,前年少了一批,去年又少了一批,要是今年开学再走掉一些……
小昕没敢再往下想象。
慢慢的,懵懂的小昕对那个围墙之内,基本上所有同龄人都已过上的校园生活,越来越好奇,越来越渴望。
想想自己,想想花棕,想想大黑,再看看年近50的爸爸,他的心中有太多的不甘。
他知道,如果自己的一生就像父母所安排的一样走下去,那么尚且站在人生起点的自己,似乎此刻就能从爸爸的身上,依稀看见自己春种冬藏的一生和抱憾老去的身影。
慢慢的,有一丝读书的念头,像要顶走压在头顶的巨石一样,自心头悄然而生。
而对于小昕是否上学、什么时候上学的这个话题,其实两年前,爸爸就和妈妈讨论过。
那年大哥初中毕业准备上中专一年级。
可大哥学费的巨大开销,对于纯务农为生的父母而言,就是个天文数字。
他们也曾谋算,要是钱财太紧张的话,就让原本稍微识几个字就算了的二哥、三哥也辍学,把他俩每学期近100块的学费结余下来,集中花销在大哥的身上。
那一刻,兄弟几人的命运似乎悄然定格。
由于农事太杂,妈妈一个人根本干不完所有的农活,也就不能像其他的家庭一样,妈妈在家务农,爸爸务工赚钱了,更何况还有二哥以下尚未成年的四兄妹要照顾了。
这些年,父母生不起病,偷不得懒,受不起伤,因为任何一人的短暂休息都会迎来他们所不想看到庄稼荒芜,子女缺食短衣的结果。
而留给父母的选择,只有通过自己的双手,像大黑一样辛勤劳作。
农闲时,父母便采药卖钱,而这也是家里唯一能够来钱的途径。
为了给大哥筹集学费,那个暑假父母采了很多药,卖了好多钱,可即便是把二哥三哥在假期里挖药所卖的钱加起来,距所要交付的学费也还是有很大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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