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捷琳娜没有说话,她此时此时将脑袋缓缓地转向窗外,几块厚重的防弹玻璃周边用钢条铆接在一起,边缘处散布的灰色烟尘将透明的玻璃边缘染成灰色毛边。隐隐约约地,天上飘下一些絮状物,半灰半白,看的不是很确切。
“雪,是雪啊。卡捷琳娜的话只带有一丝雀跃的语气,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我想,如果没有错的话,我们现在的位置可是南半球吧。”岚发问确认到。
“确实如你所言,但是活下来的人们早应该对这样的极端天气感到习惯了,换种角度来说,不论是夏季的极热还是近乎无处不在永无止境的极寒,我们都必须感恩。按着他们的意思来说,至少夏日的极热是战时辐射尘所导致的永冬所不曾有过的吧,哪怕将干涸的河道鼓吹为生命象征的“世界树”也不无道理,但是,没有人想信他们所谓的‘好日子还在后头。’的鬼话,所以说......”卡捷琳娜停顿了一下,“尽管十分不愿意,我还是打算前往新都赫姆凯特城获取补给,之后前往北方,据说哪里有大量核冬天时被冰封住的丛林,随着温度的回升,生命会在哪里复苏。”
“我要在哪里建立新家,在我的队伍,不,我们的队伍中,有工人,破产的农民,拾荒者,流浪者,失去货物的商队,甚至有离群的强盗,被新政府认定失踪的科员等等等等。我们是凑合的队伍,就像过日子一样,凑合凑合,但总得有个奔头儿,我们流浪太久了,我们需要有个家。”
岚点了点头,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凭他一个人,或者凭难民队伍所有人,也不可能做出违抗新政府的行为,关键是,他自己还有必须回到总部的使命,南洋已经陆沉,他作为唯二的幸存者,深刻地明白自己活下去的意义,只剩下一个胳膊的独臂阿锋很难一个人在这个连棵活树都难以找到废土上活下去,岚知道,他自己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岚,啊不,岚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到了新都,如果你能见到恩斯教授,我希望你能......帮我......美言几句......总之,拜托了。”卡捷琳娜从椅子上站起来,像岚弯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不至于不至于,这话本身就是前现代纯粹用来束缚人的观念,先不提那个时候的父权家长制......总之就是一个为了稳固统治的......”岚随便找了个接口应付道,对于新都的一起自己并不清楚,有先和阵线组织取得联系才是重中之重。
“虽然没有听明白你具体想说什么,但是我感觉很不耐烦。”卡捷琳娜一下子坐回来椅子上。
“你这人求人办事的奉承态度就不能有始有终吗?再说了与其说蹭课,我当时不就顺手给门外的你塞了颗糖,虽然现在有点迟,卡捷琳娜,你长大了。不过既然你这么问我,那就说明你和恩斯的关系并不是......”
卡捷琳娜动了动耳朵,回忆起小时候的往事。“对,我不是他的女儿,恩斯先生的女儿另有其人,那时候我只是他学生一时兴起的研究课题,好像是什么人类种态返祖研究什么的,所以我的耳朵会比父母的大很多,尾巴也会长很多,速度快很多,按他们的说法,简直和祖先一样。”
“嗯,我问一下,你是高贵的四声道吗?”岚有点好奇,眼前的的卡捷琳娜是否有四只耳朵。
“很可惜,没有哦。”卡捷琳娜的耳朵往下拍了一下后又竖起来,找了个耳罩套了上去。
“顺便问一下,你应该没有干过,‘大过年的,爸爸妈妈你们给我磕个头,我给你们发红包,俩个人都有份,然后被打’的经历吧。”岚随口问道。
“没有,真的没有这种事所以说你再问这个事我会把你锁椅子上的。赶紧回归正题”卡捷琳娜假装镇定着回避,以此来掩盖自己慌张的情绪。
“你的需求我只能尽我所能去做,我和恩斯的关系,说实话有些尴尬,学术峰会那时候负责住宿的行政人员出了差错,我没分到房间,还是和恩斯先生挤一个房间住的,那个时候,我还借了他的刮胡刀......”
“他现在可是联合先锋的议长,在前段时间的新都政治峰会上频频出现呢。”
“好的,我会先向他讨要一套新都一环内的住宅再来考虑你的事情。”
“岚,你这人能不能有点骨气。”
“啊,不好意思,刚才失态了。”
突然,卡捷琳娜好像想到了什么,在房间里翻找起来,她先从不知道哪个角落中翻出一个手提箱,接着从一堆杂乱的衣物之下找到一堆用油纸包好的杂物,放在桌上。
“这个公文包是从鱼雷中找到的,油纸包的是一些当年恩斯遗落的随身物品,你说的剃须刀也在里面,希望对你有帮助。距离新都还有一定距离,出门右转领套衣服,参加工作才有东西吃。”
“嗯,行,谢谢,我走了啊,你要不找一下,房间里面有没有用油纸包好的工程师。”
“你在说什么鬼话,赶紧滚出去吧。”匆忙推搡之中,岚离开了房间,身后的们被重重关上。
事后,卡捷琳娜在一堆衣服中找到了用油纸包好的,逃跑的工程师托雷纳。
“塞瑟,怎么就被你发现了呢,明明是我的种族天赋,我的先祖是严谨的工匠,修建城市排水系统时一定会在附近准备好油纸包的零件和工程师,欸欸欸额,你要干什么,别动手啊”托雷纳再也无法遏制住一本正经的表情,同样也无法遏制面前的“巨大”危机。
事后......
雪还在下,白色的居多,似乎要把一切染白了,托雷纳站在窗前,身边有1.75.只耳朵从窗户边缘露出来。要塞烟囱下的平台,有几个孩子围在一块堆雪人,雪人是灰色的,黑色的煤球作为眼睛看起来并不是特别明显,整个雪人看起来像小孩子夜里恐惧的,躲在床下的怪物。
托雷纳下意识地伸手去抓耳朵,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地用手轻柔,耳朵的主人似乎很满意,在手掌的抚摸下,微微地抽动着。
“那一天,你被击中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下雪天呢,”托雷纳摸了摸残缺的耳朵,有些心疼的说到,“还疼吗?”
“说实话吧,我当时仿佛感觉被屏蔽了一样,完全不痛哦,整个人倒在雪地上,就越来越冷,越来越冷。”耳朵的主人把手臂攀上托雷纳的肩膀,手顺着后颈摸向一头乌黑的短发。
“不要再说了。”托雷纳小声地说到,身体下意识地颤栗了一下,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情。
“不过说起来,我那个时候的样子可能真的很吓人,医生说我还能活下来可是个奇迹呢。”
托雷纳把头低了下来,喃喃自语道:“我是个懦弱的家伙,面对危险撒腿就跑,有了一点点成就就自以为是,莫名其妙地怀有一种高人一等的心态,自由散漫,吃不了苦,老喜欢瞎想一些东西,高兴的时候就热情奔放,消极的时候就垂头丧气,不肯埋头苦干,大事做不了,小事不肯干,好讲大道理,喜欢无病呻吟,严于律他,宽于律己......总之我真的不是什么好家伙啦,这样的我,你也喜欢吗?”
“当然啦,这有什么关系。”托雷纳感觉自己的头发在被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手有些部位有些粗糙,甚至还有厚实的茧,完全不像是传说中女性的手,但是他感觉很舒服,有种很安心的感觉。“我一直还记得哦,虽然我当时失去了意识,但是隐隐约约地感觉有个单薄但是可靠的后背一直背着我。”
“你从别处问来的吧,只是背过个某个家伙罢了”托雷纳把头低了下来,“再说了,你不是喜欢勇敢些,有男子气概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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