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走下岭来,来到山侧,猛然间看到一块大岩,心中一凛:“当年玄慈方丈、汪帮主等率领中原豪杰,伏击我爹爹,杀死了我母亲和不少契丹武士,便是如此。”一侧头,只见一片山壁上斧凿的印痕宛然可见,正是玄慈将萧远山所留字迹削去之处。
萧峰热泪盈眶,走到树旁,伸手摩挲树干,一时间很是伤感,浑忘了身外之事。
忽然喊杀声震天,萧峰一抬头,远远望出去,只见东面、北面、南面三方,辽军长矛的矛头犹如树林般刺向天空,竟然已经合围。萧峰点了点头,道:“好,咱们退入雁门关再说。”
这时群豪都已聚在雁门关前。萧峰来到关口,关上守军早己得到情报,开放关门,允许群雄进关.雁门关被慕容复拿下还是最近发生的事情,慕容复乘宋廷巨变,加上之前安排在雁门关的内应,一举歼灭了雁门关守军的高层,收服了中层官兵.原来的守军已经被慕容复的人马换防了.这消息如今还是秘密,尚未传到朝廷和江湖.
雁门关两侧双峰夹峙,高耸入云,这关所以名为“雁门”,意思说鸿雁南飞之时,也须从双峰之间通过,以喻地势之险。只见辽军限于山势,东西两路渐渐收缩,都从正面压境而来。但除了马蹄声、铁甲声、大风吹旗声外,却无半点人声喧哗,的是军纪严整的精锐之师。一队队辽军逼关为阵,驰到弩箭将及之处,便即退住。一眼望去,东西北三方旌旗招展,实不知有多少人马。
因为敌人已到城下,守城将领下令关闭城门了,还有不少人未能进城,改用从城墙放下软梯,剩下的人依次等上城门.萧峰朗声道:“众位请各在原地稍候,不可移动,待在下与辽帝分说。”不等众人回话,已单骑纵马而出。他双手高举过顶,示意手中并无兵刃弓箭,大声叫道:“大辽国皇帝陛下,萧峰有几句话跟你说,请你出来。”说这几句话时,鼓足了内力,声音远远传了出去。辽军十余万将士没一个不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人人变色。
过得半晌,猛听得辽军阵中鼓角声大作,千军万马如波浪般向两侧分开,八面金黄色大旗迎风招展,八名骑士执着驰出阵来。八面黄旗之后,一队队长矛手、刀斧手、弓箭手、盾牌手疾奔而前,分列两旁,接着是十名锦袍铁甲的大将簇拥着耶律洪基出阵。
辽军大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震四野,山谷鸣响。
关上守军见到敌人如此军威,无不皱眉,虽然对方很强,但是他们不是软弱的宋军,自然不惧。
耶律洪基右手宝刀高高举起,辽军立时肃静,除了偶有战马嘶鸣之外,更无半点声息。耶律洪基放下宝刀,大声笑道:“萧大王,你说要引辽军入关,怎么开门还不大开?”
此言一出,关上通译便传给镇守雁门关指挥使将军听了。关上守军有慕容山庄的消息传递,自然不会中这离间计.
萧峰知道耶律洪基这话是行使反间计,要使宋兵(慕容复的军队在雁门关穿着宋军服装,百姓与群豪目前还不知道这事,其实他不知道,如果真是宋军,先前根本不会开关门)不敢开关放自己入内,心中微微一酸,当即跳下马来,走上几步,说道:“陛下,萧峰有负厚恩,重劳御驾亲临,死罪,死罪。”
刚说了这几句话,突然两个人影从旁掠过,当真如闪电一般,猛向耶律洪基欺了过去,玄渡眼见情势不对,知道今日之事,唯有擒住辽帝作为要胁,才能保大伙周全,便从左边抢攻过去;另外一条身影是巫行云,她受慕容复嘱托前来助群豪一臂之力.慕容复是考虑到如今没有段誉、虚竹相助怕没法擒拿耶律洪基,所以安排她在雁门关等待,身穿普通士兵服装.刚才混乱中她已经从城墙上飞跃而下,混在人群中了.
耶律洪基出阵之时,原已防到萧峰重施当年在阵上擒杀楚王父子的故技,早有戒备。亲军指挥使一声吆喝,三百名盾牌手立时聚拢,三百面盾牌犹如一堵城墙,挡在辽帝面前。长矛手、刀斧手又密密层层的排在盾牌之前。
这时巫行云已经进入先天境界,武功之高,实已到了随心所欲、无往而不利的地步(没有其他先天武者的情况下);就算只有她一人,辽军将士也阻拦不住.
巫行云身形闪动间便如游鱼一般,从长矛手、刀斧手相距不逾一尺的缝隙之中硬生生的穿将过去。众辽兵挺长矛攒刺,非但伤不到她,反因相互挤得太近,兵刃多半招呼在自己人身上。
玄渡双手连伸,抓住辽兵的胸口衣襟,不住将辽兵掷出阵来,一面向耶律洪基靠近。两员大将纵马冲上,双枪齐至,向巫行云刺来。巫行云忽然跃起,向着两员辽将拍去,2人齐声大喝,拌动枪杆,要将巫行云震落,但是掌力所过,2人顿时飞了出去,有死无生。巫行云身在半空中便向耶律洪基头顶扑落。
玄渡因为巫行云在前面分开了火力,所以也紧跟着攻到近前,耶律洪基大惊,提起宝刀,疾向身在半空的巫行云砍去。
巫行云左手手掌一探,已搭住他宝刀刀背,乘势滑落,手掌翻处,抓住了他右腕。便在此时,玄渡也从人丛中冲将出来,抓住了耶律洪基左肩。两人齐声喝道:“走罢!”将耶律洪基魁伟的身子从马背上提落,转身急奔。
四下里辽将辽兵眼见皇帝落入敌手,大惊狂呼,一时都没了主意。几十名亲兵奋不顾身的扑上来想救皇帝,都被巫行云一招击毙.
二人擒住辽帝,心中大喜,突见萧峰飞身赶来,叫道:“大哥!”哪知萧峰双掌骤发,呼呼两声,分袭二人。二人都是大吃一惊,眼见掌力袭来,犹如排山倒海般,只得举掌挡架,砰砰两声,四掌相撞,掌风激荡,萧峰向前一冲,已乘势将耶律洪基拉了过去。
按说巫行云没这么不济,这是因为慕容复安排她擒拿主耶律洪基就行,如果萧峰要抢,就交给他也无妨.让她此事完毕立即赶奔另外一个战场.另外一个战场在哪里,自然是先天武者的战场.没看见耶律洪基随身护驾中没有出现先天武者么,他们被慕容复邀请宋廷的4大先天武者阻击在远处了.所以没有先天守护的皇帝很脆弱的,生死都是别人说了算.
这时辽军和中土群豪分从南北涌上,一边想抢回皇帝,一边要作萧峰、玄渡二人的接应(巫行云已经飞速离开)。
萧峰大声叫道:“谁都别动,我自有话向大辽皇帝说。”辽军和群豪登时停了脚步,双手都怕伤到自己人,只远远呐喊,不敢冲杀上前,更不敢放箭。
玄渡站耶律洪基身后,防他逃回阵中,并阻契丹高手前来相救。
这时耶律洪基脸上已无半点血色,心想:“这萧峰的性子甚是刚烈,我将他囚于狮笼之中,折辱得他好生厉害。此刻既落在他手中,他定要尽情报复,再也休想饶了性命了。”
却听萧峰道:“我不会伤害陛下,陛下请安心。”耶律洪基哼了一声,回头向玄渡看了一眼,又向萧峰看了一眼。
萧峰道:“我们立时便放陛下回阵,只是想求陛下赏赐。”
耶律洪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天下哪有这样的便宜事?啊,是了,萧峰已然回心转意,求我封他二人为官。”登时满面笑容,说道:“你们有何求恳,我自是无有不允。”他本来语音发颤,这两句话中却又有了皇帝的尊严。
萧峰道:“陛下已是中原武林人士的俘虏,照咱们契丹人的规矩,陛下须得以彩物自赎才是。”耶律洪基眉头微皱,问道:“要什么?”
萧峰道:“微臣斗胆代他们开口,只是要陛下金口一诺。”
洪基哈哈一笑,说道:“普天之下,我当真拿不出的物事却也不多,你尽管狮子大开口便了。”
萧峰道:“是要陛下答允立即退步,终陛下一生,不许辽军一兵一卒越过宋辽疆界。”
玄渡一听,登时大喜.
耶律洪基脸色甚是阴森,沉声道:“你们胆敢胁迫于我?我若不允呢?”
萧峰朗声道:“那么臣便和陛下同归于尽,玉石俱焚。咱二人当年结义,也曾有过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
耶律洪基一凛,寻思:“这萧峰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之徒,向来说话一是一,二是二,我若不答允,只怕要真的出手向我冒犯。死于这莽夫之手,那可大大的不值得。”当下哈哈一笑,朗声道:“以我耶律洪基一命,换得宋辽两国数十年平安。好兄弟,你可把我的性命瞧得挺重哪!”
萧峰道:“陛下乃大辽之主。普天之下,岂有比陛下更贵重的?”
耶律洪基又是一笑,道:“如此说来,当年女真人向我要黄金三十车、白银三百车、骏马三千匹,眼界忒也浅了?”萧峰略一躬身,不再答话。
耶律洪基回过头来,只见手下将士最近的也在百步之外,无论如何不能救自己脱险,权衡轻重,世上更无比性命更贵重的事物,当即从箭壶中抽出一枝雕翎狼牙箭,双手一弯,拍的一声,折为两段,投在地下,说道:“答允你了。”
萧峰躬身道:“多谢陛下。”
耶律洪基转过头来,举步欲行,却见玄渡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并无让路之意,回头再向萧峰瞧去,见他也默不作声,登时会意,知他二人是怕自己食言,当即拔出宝刀,高举过顶,大声说道:“大辽三军听令。”
辽军中鼓声擂起,一通鼓罢,立时止歇。
耶律洪基说道:“大军北归,南征之举作罢。”他顿了一顿,又道:“于我一生期间,不许我大辽国一兵一卒,侵犯大宋边界”说罢,宝刀一落,辽军中又擂起鼓来。
萧峰与群豪哪里知道这些身为帝王的哪有信用可讲,所谓的金口玉言都是放屁蒙人的?再说他不进攻,可以收买宋廷官员主动出击呀,赵煦不是正有这样的心思嘛.再说了,这大宋边界以谁说的为准?在耶律洪基眼中,可以将这边界线划到宋廷都城去.不过眼下是退兵了.至于以后,有慕容复在,他没机会反悔了.
萧峰躬身道:“恭送陛下回阵。”
玄渡往旁一站,绕到萧峰身后。
耶律洪基又惊又喜,又是羞惭,虽急欲身离险地,却不愿在萧峰和辽军之前示弱,当下强自镇静,缓步走回阵去。心想自己的先天高手护卫为何不曾赶到,否则自己怎会让别人生擒.他在出征之前就安排人联系了吐蕃、西夏,请他们按排先天高手前来助阵,集合3家先天高手,先埋伏起来,等宋廷安排先天高手来擒拿自己再伏击.由6人对付4人,准备全歼对方.大宋之前安排先天武者灭杀了他们各国使者和吐蕃王子,掳掠西夏公主已经犯了他们身为帝王的忌讳,觉的赵煦这小子不守规矩了,所以早有预谋,集中了3国先天高手一共6人准备伏击.以赵煦的性格,耶律洪基御驾亲征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
事实上赵煦也确实安排先天武者全部出动了,一共5人前来伏击.6对5本来有绝对优势,但是宋廷中有个老太监武功非常高强,一对二还略占上风.分成5个战团越打越远.这场混战真实激烈,也是这里的先天大战了.慕容复、巫行云也都在暗中,也来了.可以说除了李秋水和无名僧,已知的先天武者都在这了.
辽军中数十名亲兵飞骑驰出,抢来迎接。耶律洪基初时脚步尚缓,但禁不住越走越快,只觉双腿无力,几欲跌倒,双手发颤,额头汗水更是涔涔而下。待得侍卫驰到身前,滚鞍下马而将坐骑牵到他身前,耶律洪基已是全身发软,左脚踏入脚镫,却翻不上鞍去。两名侍卫扶住他后腰,用力一托,耶律洪基这才上马。
众辽兵见皇帝无恙归来,大声欢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时雁门关上的守军、关下的群豪听到辽帝下令退兵,并说终他一生不许辽军一兵一卒犯界,也是欢声雷动。众人均知契丹人虽然凶残好杀,但向来极是守信,与大宋之间有何交往,极少背约食言,何况辽帝在两军阵前亲口颁令,倘若日后反悔,大辽举国上下都要瞧他不起,他这皇帝之位都怕坐不安稳。这只是普通人的想法,他们以普通人的人心去揣测帝王心术,自然是错的离谱.
耶律洪基脸色阴郁,心想我这次为萧峰这厮所胁,许下如此重大诺言,方得脱身以归,实是丢尽了颜面,大损大辽国威。可是从辽军将士欢呼万岁之声中听来,众军拥戴之情却又似乎出自至诚。他眼光从众士卒脸上缓缓掠过,只见一个个容光焕发,欣悦之情见于颜色。
众士卒想到即刻便可班师,回家与父母妻儿团聚,既无万里征战之苦,又无葬身异域之险,自是大喜过望。契丹人虽然骁勇善战,但兵凶战危,谁都难保一定不死,今日得能免去这场战祸,除了少数在征战中升官发财的悍将之外,尽皆欢喜。
耶律洪基心中一凛:“原来我这些士卒也不想去攻打南朝,我若挥军南征,也却未必便能一战而克。”转念又想:“那些女真蛮子大是可恶,留在契丹背后,实是心腹大患。我派兵去将这些蛮子扫荡了再说。”当即举起宝刀,高声说道:“北院大王传令下去,后队变前队,班师回京!”
军中皮鼓号角响起,传下号令,但听得欢呼之声,从近处越传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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