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斗浮空,夜色低垂。
已经到了晚饭后的时间,闹市中的人甚至不减反增,酒馆一类人多热闹的地方,店家早早就架好了火炉烧的正旺,客人们感觉不到门外的酷寒,大口饮着烈酒,身子热的也像火炉一般,便大笑着为台上的人喝彩,舞女们裹着流彩的缎裙,戴着臂钏,浑身上下的首饰都随着细腰扭动而摇摆,她们的声音清脆,可以一边歌一边舞,到了绝顶之处,让人以为似乎要飘飘然乘风而去了。
有人大声吟唱,声色洪亮,又像是在念诗。凌舞抬起头看那边,是一个灯火通明的酒楼,透过敞开的门窗能瞧见隐隐约约的人,看上去生意很好的样子,似乎已经宾客盈门。
她走到窗下,想听的清楚一些。
“雄韬镇三方,武略压四海...
白衣黑发月楼高坐,美酒佳人尽归身侧...”
这是说书!
凌舞也看过不少的书。母亲从小便会教她读一些《女诫》、《四义》之类的长本,她觉得那些书难看的要死,里面说的道理她大多也不赞同,后来在医馆里,闲来无事连陆柔的医术也翻了不少。
王瘸子见她除了练刀就是发呆,要么就是跑到医馆里看着陆柔捣药,觉得这样下去要把脑子练坏了,便时不时给她找上几本书看。王瘸子的书都是在四处小贩那里搜罗来的,大多是些英雄演义和志怪奇谈,凌舞拿到这些就像拿到了宝贝,翻来覆去的看。
伶城城小,住的大都是平民,地势又偏,没有说书的愿意来这里,凌舞一直想看看真正的说书先生究竟长什么样子。
从人群的夹缝中钻到台前,台上的中年男人留着两撇山羊胡,正讲的眉飞色舞唾沫星子乱飞,不过他说书应该有两把刷子,酒楼中真的座无虚席,人群在他的引导下爆发出一阵一阵的呐喊,震地凌舞脑袋嗡嗡作响。
她却并不反感这样的场面,反而觉得有些振奋,场中已经找不到位子坐下来,她就干脆靠在楼梯上听。
“拂衣归于不知处,天下英杰尽哗然。”
男人拖出一段悠长起伏的尾音,在清廖的夜里绕着房梁打转,那声音里像是蕴藏着久远过去的英雄们的悲鸣和呐喊,又像是能听到马蹄落地和战鼓擂动的澎拜巨响。
看客们的声音被瞬间压至宁静,然后爆发出更汹涌的浪潮,台上的说书先生看起来很得意,他摸着自己的两撇小胡须,指挥仆人拿着铜斗去收钱。
“好”!凌舞涨红了脸,她被四下弥漫的气氛感染了,也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喊出来,等到收钱的人来到她面前时,她毫不犹豫地朝铜斗里掷了一颗钰材。
台上的男人刚好瞧见这一幕,眼中大放神采。
“姑娘。”
凌舞还没从那股子意境中回过神来,忽然有人在背后叫她,她一回头就看到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他朝凌舞笑着,挠了挠头。
“姑娘,不是城里人吧,方先生的评书在这儿可是很有名的,我一个月就要来听几回呢。”
“我是第一次听这个。”
“那你真是有眼光,一下就挑中了最好的馆子。”
凌舞被他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她看到年轻人腰上悬着一把秀气的长剑,眼睛亮了亮,指着那把剑问,“你也是个小武士吗?”
“武士,不算吧,我是个游侠”,他颇为得意地拍了拍胸口,“从东边一路逛到这里,有些累了,在北川歇脚。”
“东边?”凌舞想了想,“是他们说的东州吗?”
少年笑着摇了摇头,“我的家乡在苦愁域,只是这里往东一些的地方,可没有东州那么远。”
“那也是很远了”,凌舞闷闷不乐,觉得自己低了人一头,“其实我很少出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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