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如草原之上的一匹孤狼,在夜风中衣袂飘飞,负手傲立,淡然道:“你今晚一番话确令我感到很意外,说来不怕仁轨见笑,我心中下不起争霸天下的决心也不欲在他人手下当差,是否很矛盾?”
萧峰行事向来干脆爽净,决断极快,但是这一次却真的是到了进退维谷的时候,这并非萧峰惧怕天下群雄不敢与他们一争长短,实乃心魔所致。
刘仁轨瞧往天上的星空,淡淡道:“大哥可是担心失败?”
萧峰摇头道:“我从不将失败放在心上,事实上我萧峰有信心面对任何对手包括比我强大的。我只是不想有任何人为了我的荣枯而浴血奋战,而且极有可能走的是一条注定不能成功的路。”想起李唐最终一统天下的历史,萧峰话锋一转,轻叹道:“仁轨是我见过的较有学问的人,能文能武,如今各路义军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其实可以有更好的前途。”
刘仁轨一震,心知萧峰句句真心,绝非有意考验自己的真诚,轻叹道:“我以前对打仗可是半点不同,都是跟着大哥学的。眼下若论声势,现今当以李密为最;但以长远计,则该以李阀凭关中之险最有利。可是我却不欢喜李密的反骨失义,又不喜高门大族的一贯官派作风,所以若大哥解散军队的话,仁轨必将回老家关门读书再长点学问。”
萧峰讶道:“李渊次子李世民雄才大略,更喜广交天下英豪,任人惟才,何以入不了你法眼。”
刘仁轨道:“李世民之才略我也有所耳闻,李阀若能由李世民当家,一统可期。可问题是李渊怯懦糊涂,竟舍李世民而立长子建成为储君。李建成此人武功虽高,人却刚愎自用,多疑善妒,早晚不容李世民。唉!不说也罢!”
萧峰暗暗佩服,因为作为后世者萧峰清楚的知道李世民通过玄武门之变杀兄逼父取得帝位。
萧峰叹道:“其实一开始我也有意投向李阀,可置身于当今天下的涡旋之中,萧峰深切感受到朝堂之上,权力斗争之可怕,绝非只有在大梁才有。此外,我等都是一介布衣,出身寒族,无论我们的名声如何响亮,最终都是无法真正取得高门大阀的认可。嘿!或许他们会施舍我们于高官厚禄,可却终究被挡在他们的圈子之外。”
刘仁轨瞠目结舌,想不到萧峰对天下实情看得如此透彻,赞同道:“这也是我为什么不选择去关中的原因,因为我始终坚信纵使在时代的迫使之下,门阀中人对我寒族的态度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萧峰曾作为乞丐头子,对社会底层实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萧峰别过头头来,笑道:“我先到洛阳一趟,不管我最终的决定是什么,弟兄们总是要在乱世之中生存下去,你好好准备吧!”
说着飘然往回走。
江湖,萧峰已经久违了。
目的地是东都洛阳。
当日宋鲁普说过离开四川后,会到洛阳去看看传说中的和氏璧。愈接近汉水,他们愈感受到战乱的压迫,道上不时遇上逃难的人,问起来时,才知杜伏威已惨重的代价在寇仲手上拿下竟陵后,无力北上襄阳转而攻打汉水下游的另一个城镇沔阳,似乎有染指江夏之意。
这天来到一个沔阳之旁的一小县城处,找到闲小旅馆,睡到午夜时,忽然街土人声鼎沸,一片混乱。
萧峰知道不妥,忙忙吩咐手下收拾行囊,赶到楼下,扯着正要离开的其中一个客人询问。
那人道。“杜伏威进占沔阳,却想不到他的军马这么快便来了。”
说罢惶然去了。
萧峰想不到沔阳这么快失守,来到街上,只见人车争道,抢着往南方逃走,沿途呼儿唤娘,哭声震天。
路上布满挤跌拋弃下来的衣服、家俱、器皿和鞋子,什么东西也有,可知情况的混乱。
出到城外,只见漫山遍野都是照明火把和逃避战祸的人,想不到一个小小县城,进城之时街上疏疏落落,竟一下子钻了这么多人出来。
萧峰率领手下一十八骑绕过县城,继续北上,希望能在天亮时赶至竟陵。
离开马骨湖后,他们还是首次走夜路,走了个许时辰,前方漫天火光,隐有喊杀之声传来。萧峰与手下众人连忙绕路,到天明时赶至一小村。
萧峰正要进村问路,蓦地蹄声大作,一队人马由村里冲刺而来,
这批约六十人的骑队,一看他们杂乱无章的武士服,便知道必是义军,人人臂挂绿巾,正追赶着一儒服青年汉子向萧峰等人方向扑来。
萧峰有意助那人一臂之力,拿起马上的硬弓,喝道:“兄弟们,跟我把那人救下。”
萧峰这次所带一十八骑人人都是军中好手,身手不凡,善于骑射之道。
一行十九人乘马冲杀而来,弩箭嗤嗤射出,当者披靡。又加上原本就是马贼出身,勇悍之极,跨在良马,荷荷呼喊,跟着萧峰狂奔急冲。人数不多,但骁勇善战,更攻了个江淮兵出其不意,霎时间便冲乱了江淮兵阵势。
六十人瞬间已被杀了一大半,萧峰等人却无一人受伤,敌方骑兵队长知机不对,连忙下令撤退。
那人见萧峰不欲追击,精通兵法,眼见敌方败退,忙向萧峰道:“这位兄弟,咱们快冲杀过去,这时正是破敌的良机。”
萧峰摇了摇头,寻思:“此人语含劲气,说话气息不乱,显然摆脱这帮人不是什么难事。”那人又道:“此处离沔阳不远,若不乘机击破歼灭,必会泄露了我等行踪。”
萧峰奇道:“阁下何人,竟会惹上杜伏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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