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吴红梅再次来到杨树床边,值班护士汇报着,患者心率已经提升到五十三了,心内科王医生马上到。吴红梅听后,一阵欣喜,这是好转的迹象,叮嘱着到正常值再通知家属。
病房外,张莉、杨木林还有三妹杨树苗,三人从杨树进了特护病房就一直守着,一直到晚上十点左右。杨树苗在开发区的一家酒店上班,是头天下午接到电话后赶来的。
三人轮流着在租来的小钢丝床上睡了会,可是又怎么能睡的着,里面躺着的是自己的兄弟或老公。之前,三人还小声安慰着,现在被这该死的时间磨得只剩下各存心思,各自祈祷了。
张莉哭干了眼泪,心里胡乱想着、祈祷着“杨树呀,老公呀,你赶紧起来呀。你不能倒啊,我和当当都需要你呀。只要你醒来,我一直都叫你老公,你不就喜欢这样吗,我还把你的工资卡还给你,你不用那么辛苦了,我再多辛苦点,帮你多分担些。老公,你醒来吧,只要醒来,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都听你的。老天呐,你就行行好,求求你了,保佑保佑杨树吧,让他赶紧醒来,他要醒了我一定给你还愿啊。”
长椅上的杨木林,不断用手抚弄着头发和下巴上凸出的胡渣,那种紧张、担心、绝望、期待的心里,轮番翻转。一直是这种没有结论的结果,实在太煎熬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煎熬,把人的脾气都熬暴躁了。
刚刚老婆打电话来责问自己为什么不上班,可以轮流守着。个女人家家的,那可是我的兄弟呀,直接给吼的没音了。吼完自己心里更不好受了,谁都不容易啊。兄弟呀,兄弟,你自己就那么躺着,你看看这些人都被折磨成什么样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我都不好给家里打电话啊。
杨树苗的心里更不好受啊,一边抚着张莉的后背,一边埋怨自己住的太远了,来的有点晚,来了还什么都帮不上啊。杨树呀,二哥,我从小时候起就一直不叫你二哥,因为你打小就欺负我,还跟我抢东西。可是有一次被我发现,你又把抢走的东西悄悄的还给我,之前我一直以为是爸妈给了我另一份。
你说你怎么那么讨厌啊,明明跟爸妈和大哥一样宠着我,怎么就变成偷偷摸摸了。我出嫁的时候,你给了我一个大红包,人家妹妹出嫁都是明着给,你确是偷偷塞进去的,村里人笑话你没给压箱钱,你都不做声。只有我知道是你给的,那时候当当刚刚出生,你是怕嫂子看到有想法吧。
杨树呀,二哥,你快点醒来吧。不管好歹,我和大哥都会帮你的,万一你不在了,我就帮你养着当当,反正我现在没孩子,就当自己孩子养着,我也不要孩子了。万一。。。,啊呀,千万不能有万一呀。二哥,你一定要醒来呀。。。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监护室的门开了,护士长脸上带着少许喜色,哦,谢天谢地,杨树的心跳恢复到正常值范围了,是好转的迹象。
张莉和杨树苗相互抱着,激动的无语凝咽,泪水不听使唤的往下掉。是啊,等来等去终于等来个稍好的结果。
杨木林绷紧的神经终于得到些许缓解,想找护士长了解多一些情况,胳膊却被一只柔软的手拉了一下,是老婆朱云。手里拧着几盒营养品,脸上同样的如丧考妣,眼眶蓄满泪水,道歉着。“对不起,老公,我不知道老二的病这么严重”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把自己的眼泪都差点勾出来了,有听到好消息的激动,也有相濡以沫的感动。
家人、朋友一直觉得自己怕老婆。两人是大学同学,能够成立家庭就是彼此相爱。老婆家庭优越,再加上自从小性子就木讷,是自己有种不对等的自卑。
一阵手机铃音带着震动想起,是张莉的,都没来得及给大嫂打招呼,拿着手机踱到安全门后面,不一会断断续续传来张莉哽咽的声音。
又一阵带着震动的铃音想起,是杨木林的,按下接听键,尽量放缓语速,轻语着,解释着,视乎还遭到责备。
又过了一会,杨树工作的医药公司来了两个人,拧着不少慰问品,张莉认得其中一个是杨树同事兼好友丁辉,另一个,经介绍是公司财务。两人说了一番安慰的话语,走时给留下了五千块的慰问金。
中午十二点左右,杨树在那个暗红色小世界里徜徉,没有了时间的坐标,也就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好像过了好久,又好像没多长时间,反正那画面一晃一晃的,后来就变现在这样了。与之前小蛆、尖嘴怪一闪而逝不同,那些都成了浮云。暗红色的空间,就是人的躯体,意识中认定了它就是自己,躺在医院不能动的自己。
刚开始看到完整自己的时候,也是不敢相信,那心肝脾肺肾呐,那一团乱麻的血管经络呐,那些骨骼呐,还有那看不太清晰的肌腱肌肉,完全就是颜色暗红的一幅人体图谱,看的让人犯恶心。无事可做,那就接着看呗,慢慢的不恶心了,慢慢的转着圈的看,顺着血液的流动,或者随着经络的延伸,一遍一遍的看,越看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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