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教授书房里,一老一少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杨树,使得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连带着杨树也感觉到了一分沉重,这份沉重又不知缘起何处。
“小杨,你看能不能把这两个杯子让给我们,价钱好商量。”还是叶哥先开口了,像是自己给自己下了番决心,说完,感觉自己有些孟浪了,一脸的不好意思。
“小杨啊,你先别做决定,我给你讲下,我们两家和这花神杯的事。”宁教授不待杨树开口,先要讲一段两家的因缘。说完,自顾自说起来了,从三十多年前开始讲起。杨树出于礼貌,也不好打觉。
原来宁教授、白老师和谭小叶的父亲谭盛开年轻时候是校友,都是京都大学地质系。谭小叶父亲年长两岁,两人同是楚北省人,一来二去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谭家是治木世家,也是匠人世家,世代经营名贵木材,以木雕传世,也以木雕为生。国内谭家有几个分支,其中一支当世比较出名,那个买梳子起家的“谭木匠”就是共一个祖宗。江城谭家只是其中之一,却是几代单传。
谭盛开早两年毕业,回江城继承了祖业,发展的还行。后来经历动荡年代,也是过得小心翼翼,学会了隐忍。为了自保,也留下了偏执的毛病,停止了木材的交易,完全靠着自己的手艺支撑家庭,余钱全部用来买木材,只藏不卖。
那个年代物质匮乏,人家存金、存银,他存木材,以期为下代留下一份家业,生活也算安逸。
两年后,宁教授和白老师完成学业,一起分配到了江城。工作一年后两人订了婚约,准备年底结婚。
那年暑期,宁教授接到去云省的考察任务,谭盛开也有去云省的意愿,于是结伴而行。都是年轻人,存了边旅游,边考察心思。
那天逛街,两人同时看中一只杯子。宁教授先上手,一番讨价还价,卖家咬定五十不松口,这个价格让宁教授很犹豫。
那个年代的五十,可是几个月的工资啊。不想,谭盛开却是直接付钱买了下来,还说谁买都一样。这事虽然不至于让两人翻脸,终归是在宁教授心里留下芥蒂。
后来又逛到一家卖赌石的店子,为了赌气,也不听劝阻,宁教授花三十块买了块石头,结果切开白花花一片。
钱花了,气消了,人也就缓过神来。走的时候从那切过的石头里,拿走了两块稍大的,想着放家里提醒自己,从此不沾赌,绝了一辈子赌石的路。
等到宁教授和白老师成亲的时候,谭盛开没有到场,却让人送了来贺礼。就是那个杯子,里面还有一封信,只有两句话。
“有钱难买心头好,千金一滴玲珑泪”。让宁教授两口子感动的滴泪交加,从此前嫌尽弃,两家人结为世家。
时光荏苒,二十年的时间弹指一挥。谭家珍藏的珍惜木材达到鼎盛,几十年的收藏聚集,在国内已无出其右。
可好景不长,九几年的时候,谭家遭遇一场大火,将仓库里所有珍贵木材付之一炬,也将那个家给毁了。
谭盛开从此一蹶不振,两年后郁郁而终。宁教授一家一直想要伸出援手,以谭家人的骄傲和自尊,同情和接济只会适得其反,只能靠自己走出来。宁教授能做的只有对兄长,对老友的深深缅怀。
“小杨,不瞒你说,我们的这只杯子不完整,怪老头子我太不小心,给摔碎了。。。”宁教授叙述完,一时哽咽。
摔碎的杯子虽由叶哥找人修补好了,可终究有负所托,一直将杯子放在谭家,不肯收回。想着老友了,就去看看,心里的郁结一直存在。
“小杨,之前是叶哥孟浪了,你要有心让给我们,我们不胜感激。”谭小叶再次提出请求,“实在是这杯子对我们意义非凡,两个杯子,我是这样想的,一个就给宁叔,让他老人家留个念想。另一个我自己留下,好歹我家老头喜欢过,算是尽点心意。”
宁教授的叙述,让杨树感同身受。同样一件东西,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意义,就像杨树带来的两个杯子,无可无不可。对于自己来说,放了三十多年无人问津的东西,人家要买,成人之美,未尝不可。
买卖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双方愿意就成。没有多占多要的心思,少了讨价还价的托词,交易的无比顺畅。两个杯子,叶哥按市场行情最高价估算,卖了四十万,倒是让杨树对古董的价值很吃惊。
在学院附近银行办完钱款,已经一点钟过了,宁教授留住杨树和谭小叶在家吃了顿便饭。白老师客气的为三人盛饭,家里的老头一下花了二十万,白老师没有露出半点不满情绪,倒是让杨树见识了书香门第的那份涵养。
饭后,宁教授为表示谢意,带着杨树到书房,逼着挑件喜欢的物件带走。实在推辞不了,看到博古架上,有对用石头磨成的保健球,想着杨老头能用上,就挑了这个。宁老头先是一愣,接着还是不依不饶,临出门,塞了个翡翠雕刻的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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