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国,洛河镇。
洛河镇位于天河国东南地域,镇的面积虽不大,可自古以来就是富甲一方的风水宝地。
这里临近大海,水路交通便捷,不少的盐商大贾汇聚于此,多少年来,日日笙歌,买卖不停,一片升平景象。
已近黄昏,可六月的骄阳余威未尽,炙热的气息直教人难耐。
镇上北边的一个破茅屋处,残阳斜照,一道清瘦且绵长的身影,蠕蠕伸入屋子。
只见那个影子的背后是一名少年,少年的双手紧握一根拇指般大小的麻绳。
少年脸上没有表情,但动作却不从容,他额头隐隐冒汗,神色极其紧张,蹑手蹑脚地靠近躺在床上熟睡的一位老妇人。
少年将绳子稍稍拉直,再轻手轻脚地将绳子缠在老妇人的脖子处,绕上了半圈。
四周,除了喘息声,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老妇人熟睡,但黑影遮眼,一闪而过,她本能地有所察觉,蓦地睁眼,惊呼一声:“小千,你要干什么?!”
闻言,少年立马扔掉绳子,后退好几步,摸了一下鼻子,又搔了搔头,张口低声说道:“额……,我,没什么……”
少年想说话,可嘴巴犹如被链子拴住,难以话语。
两人目光对视小会儿。
少年浮躁,沉闷的气氛撬开了他的嘴齿,这才开口道:“奶奶,昨日镇里来了个外地商人,他说有个独门宝贝,可保人长命百岁,所以我就想给你量一下脖子的尺寸,好……好给你买一个合适的项圈……”
老妇人爬着起床,穿上破布鞋,捶打几下酸痛的腰椎,和蔼地说道:“我家小千懂事,奶奶我是知道的。小千啊,你就放一百个心,你奶奶我的身子硬朗着呢,还用不着项圈来保佑平安。再者说,你穷得比我一个老婆子还可怜,哪里来的钱给我买项圈?”
少年的名字叫杜小千,是镇上的一个流氓头儿。
他自小无爹无娘,与奶奶相依为命,来到这洛河镇后,奶奶为生计忙活,他则是整日游手好闲,偷钱赌博,每次赢了钱就豪气地请当地的地痞流氓吃饭喝酒。
日子一天天下来,声望渐大,受人追捧,当地的地痞流氓有事无事都称呼他一声千爷。
杜小千摸了摸鼻子,狡黠的双眸散发光芒,缓缓说道:“白昼,奶奶您忙活,没闲工夫休息。夜里,我常常瞧见奶奶您腰疼得厉害睡不着。恰逢今日是奶奶您的七十大寿,我就想着给你一个惊喜,至于银子的事儿,你就甭管了,肯定是干净的。”
老妇人摇头叹息,举起双手轻轻按住杜小千的肩膀,苦苦说道:“唉,一个穷酸老太婆,不与病痛纠缠就已经万幸了,又岂敢奢望长命百岁呀。你说的项圈那事,是别人的事,跟咱们没关系,你要是有钱了就赶紧去你大舅家赎回你娘亲留下来的玉佩,别给我这个半只脚踏进土里的老太婆买什么项圈了,不值当。”
杜鹃啼血一般,此话说的尽是伤心,无奈,老妇人的泪水不禁流下。
十三年前,老妇人独自一人乞讨生存,并带着刚学会说话的杜小千千里迢迢地来到洛河镇。
他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受尽冷眼,打滚好些日子,生活依旧一贫如洗,这时,走投无路之际,她想起了杜小千的舅舅,恰好也住在洛河镇。
她怀有一丝丝的希望,盼望着杜小千的舅舅能发发善心,看在家人亲戚的份上,让她带着杜小千混得一口饭吃。
四季冷暖,人情最单薄,任凭他们婆孙俩跪在门口,杜小千的舅舅就是不愿收留他们。
即使早就想到杜小千的大舅会翻脸不认人,但她还是想碰一碰运气。
他们婆孙俩被拒之门外后,跪地两日一夜,老妇人为了寻得一寸住所,不得已之下,以杜小千娘亲留下的玉佩作为抵押,再次万般恳求。
见钱眼开,有点甜头了,杜小千舅舅的妻子这才肯亮身。
又是斟酌良久,终于,这夫妻俩答应把一个破柴房租给杜小千他们十五年。
如今,期限将至,杜小千又如此不争气,老妇人岂能不担心?
往事不堪回首,杜小千没有作声,心思索重,转身,大步跨出大门,语气激昂地抛下一句话:“奶奶,您尽管放心!即使小千我再不争气,我也能养活你!我也能赎回娘亲留下来的玉佩!”
声音不大响亮,但是震撼人心,老妇人沧桑的脸庞露出笑容,得到了些许安慰。
杜小千走出茅屋的大门后,一个脸色稍黄的瘦弱少年立马上前,轻推一下杜小千,咧嘴说道:“千爷,可有打算了?我们……”
见杜小千脸色不好,那个瘦弱的少年只是说了一半就住嘴了。
杜小千走了,他紧紧跟着,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
忽然,闷声发大财的杜小千开口,狠狠道:“相士名,叫上兄弟们,咱们讨债去!”
那瘦弱的少年名为相士名,他听到杜小千的吩咐,不敢拖拉,飞快地跑上大街,大喊大叫,召集人手。
相士名这一来一回,花了不少时间,此时杜小千也走到了街头。
相士名知道杜小千心情不好,他没有说话,只是朝杜小千眨了眨眼,重重地点头。
杜小千看着纷纷而至的地痞流氓,又感受到地痞流氓们亲切的脸容,他紧绷着的脸终是露出微笑。
随即,他又在自己身上摸个遍,掏出五个铜板,小心地递给了相士名。
相士名见杜小千笑了,心里一乐,便高呼着:“千爷有赏,等会谁把那个李刀子揍成猪头,这五文钱就赏给谁!”
赏赐一出,汇聚在此的数十个地痞流氓立刻气焰高涨,张牙舞爪,欢呼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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