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四个人就没精打采的出了六国饭店,在回家路上,王先生好似很有体会地对家兴他们说:“在六国饭店这条马路上,还开了不少典当。很多赌徒金银首筛,珍珠玛瑙,房产地契,什么东西都拿来当。凡是来赌的人,开始可能会赢几个钱,但最后多数人输了个倾家荡产。有的人百万家产输掉不算,到最后连老婆、孩子一起输掉。有的人算命卜卦,烧香求神,企盼赌运亨通。有的人最后走投无路,只好自寻短见。这里常有人只有最后弄根绳子,把自己高高挂在这条马路旁边的大树上,结束一生。”
这跑狗结束了,他们手中的几张彩票,也只好“留作记念”喽!。
信号枪“乒”的一响,电“兔子”沿着椭圆形跑道,在前面飞快地引路,六条猎狗开始飞也似的奔跑了起来,紧紧追赶着它们的“猎物”。真是你追我赶,各不相让!一会儿1号狗领先,一会儿3号狗抢到了第一,又一转眼6号狗奔到了最前面,4号狗又领了先。看台上人们的情绪紧张到了极点,跟着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呼喊声、嗡嗡声。
比较能沉住气的家兴,这时就站了起来,两眼紧紧盯着1号、2号狗,嘴里不停地喊着:“1号快跑,快跑,跑得再快一点!”“2号跟上来,跟呀,跟呀!快跟上来!”“1号加油,加油、1号加油!啊呀,1号怎么的,掉队了。完了,完了。”他像泄了气的皮球,在看台的台阶上一屁股坐了下来。低下头,一言不发。
家兴说:“这就不要问了。”
最后,家兴等人和王先生进入了最里面的一个比较大的房间,里面摆了三只大的赌台。每只赌台有六只八仙桌那么大,四周都挤满了人。王先生、家兴、君兰、丽绢,在中间一张台子前停下了。王先生今晚是满面红光,兴致勃勃地说:“今天夜里赢个一、二十块大洋,明朝请你们三个人吃点心。”说完他就饶有兴趣地下起赌注来了。王先生今晚赢不赢钱,家兴他们并不介意,倒是这里他们从未见过的热闹场面,立刻把这三个孩子给吸引住了。
把赌注押在十三点上的一个赌客,高兴得跳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叫道:“赢了,我赢了!我押了十个大洋。”不知是一赔五,还是一赔十。总之,守在摇宝姑娘身边的、一个穿香云纱短衫裤,歪戴铜盆帽的人,数了大把银元给了那个赌客。这个赢钱的人接过了银元,大部份塞进了他那白府绸对襟褂子的口袋里,一小部份还放在自己面前赌台的桌面上。
这些输了钱的人,有的两眼的溜溜地转动着,手里紧捏仅剩的赌本,这里摆摆,那里放放,举棋不定;有的不知是想再碰碰运气,还是已看准了,就不得而知了,但似乎已掏出了所有赌本,往赌桌台面上一扔,真是孤注一掷!
看台上人们手中彩票上的号码是1:2或3:5或6:3或4:1或2:4。各不相同。参加赛跑的六条狗中,最后跑在第一,第二的两条狗背上的号码,同你手上彩票的号码相符,那你就中彩了。号码对不上的,这张彩票或丢在看台上,万事大吉,或带回家去留作纪念。
不一会儿,三个人一同来到了这台“老虎机”面前,看到有两个大概是五年级的同学,正在玩“老虎机”。前面一个同学扳了两把都输了,而后面一个同学连扳了两把,都赢了。只听得“老虎机”,两次“哗啷啷”都滚出了好大一把亮光光的筹币,丽绢心头痒痒的。她就毫不犹豫地掏出一枚银角子,向烟纸店老板换成筹币。然后,把筹币投入了“老虎口”,嘴里喃喃地念着“菩萨保佑,祝我好运------”说着右手握住“老虎机”的扳手,轻轻往下一扳。
家兴想了想,还是要翻本,否则一连几天中午要饿肚子。丽绢说她的这两角钱,是她问姑母要来补交书费的。家兴踌躇再三最后一狠心,终于掏出了两块银元。丽绢一看惊住了,伸了伸舌头,说:“我的大阿哥,不得了,那来的这么两块大洋!”
家兴动心了,忘记了母亲做人要“诚实、不参与赌博”的家训。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仅剩的五角银币,交给王先生押到了十二点天牌上。钱押上了,他的心也随之押上了。他站在王先生身旁,目不转睛地瞧着摇宝姑娘的每个动作,她那嫩白的双手、细细的十指,端起摇宝缸,上下均匀地晃动,摇宝缸里的骰子跟随着在缸里不断翻滚,发出有节奏的“哒朗、哒朗”的声响,好似在说:“家兴赢了、家兴赢了”。
四个人又坐到了最前面的台阶上,翻弄着手里的彩票,不断地看着各自彩票上的号码,等着这比赛猎狗在跑道上的再次出现。不一会六条比赛的猎狗又非常神气地在跑道上站定,这吵吵闹闹的跑狗赛场上突然静了下来,可以说是鸦雀无声。赛狗的枪声一响,“兔子”开始奔了起来,这六条赛狗跟着就狂奔了起来,都欲追上那“兔子”,整个比赛场是一片的叫喊声。
这李家兴如释重负,松了口气,脸上出了笑容。
今天晚上,王先生一开始手气还不错,几块银元的赌本,赢到几十块。但是他太贪心,赢了还想赢,后来连输了两把,口袋底就朝天了。他还不死心,又把家兴袋袋里的银元也拿了去,结果又输了个精光!
话说这家兴、君兰、丽绢三人,他们在开日语课时引起了一点小小的风波,后来却一直顺风顺水。在五年级下学期期终考试中,这三个人都考出了好成绩:丽绢第一名、家兴第二名、君兰第三名。三人都被评为优等生,学校还给三人发了奖状。
自从日本人一九四一年冲进租界后,国民党政府发行的老法币已经不用了。市面上流通的货币有两种,一种是投降日本人做汉的汪精卫伪政府发行的储备票子,还有就是仍在市面上广泛流通、使用的银元、银角子,分币、铜板。家兴这又一次狠了狠心,掏出一块银元买了两张跑狗彩票,给了丽绢一张,自己留了一张,然后四个人挤到了最前面的看台,找到空地方坐了下来。这跑狗场的看台上没有椅子,是一级又一级的水泥台阶看台,从上到下有三、四十级。看台东西有几十米宽,整个看台大概可以容纳一、二千人。
赌场里灯光暗淡,烟雾缭绕。茶房们把直冒着热气的毛巾把子,喷香喷香的五香茶叶蛋、豆腐干、香茗,还有五花八门的点心,接连不断的递向这个幸运者!这个赢了一大捧银洋钱的赌客的脸上,笑容满面。他一面接过茶房递给他的各种服务,一面向围在他身旁大献殷勤的茶房们频频点头含笑示谢,并向茶房至少每人发了一、二块银元的小费。
“你哪里弄来的银洋钱?”丽绢也好奇地问道。
君兰可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说着还特地凑到家兴的手里看个仔细,然后就像发现新大陆似的,非常惊奇地说:“真的是两块白花花的银洋钱,还是龙洋。怎么来的?你什么时侯发的这个大财?说来听听。”
君兰在一边笑了起来,说:“绢妹妹,喂什么都没有用啦。又输啦!我们是菩萨不保佑,上帝也不保佑,输定了,没有戏唱了。”
家兴察看着这台“老虎机”,右上角是一个投币口就像老虎口。右侧面有一个扳手,机子正中是一大块玻璃,透过玻璃看到里面三个并列的圆桶在向下旋转着。这圆桶的表面印着各种彩色水果图案:苹果、橘子、香蕉、柠檬、葡萄、芒果、生梨等,正在顺序滚动着出现。
锦绣的大概还有希望,但是两个号码其中一个是跑在第一,另一个开始是第二,但是跑呀跑的落到了最后一个,也落了个空。
此刻,赌台前的二、三十个赌客,神态各异。但他们的目光却不约而同地、全神贯注地看着摇宝缸。有的人把眼睛瞪得大似铜铃;有的人不仅瞪大了眼睛,而且连嘴巴也张得大大的;有的人两只眼睛死盯住摇宝缸,几乎是想能透过缸子,看到里面的骰子是怎样在翻滚,到底是几点!这瞬间,赌客们的神情紧张到了极点。
赢了钱当然又有点心吃了,家兴是边吃点心,同时向赌台周围扫视了一遍,又见到了完全相反的另外一种情景。站在摇宝姑娘身边的还有一个做庄的男子,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他手中一根长长带钩的棍子不停地拨动着,把除押在十二点上之外的赌注,统统都搜刮到自己跟前,毫不客气地全部“没收”啦!
但还有的人,摸摸自己的口袋,已空空如也。于是长吁短叹地搭拉着脑袋,哭丧着脸转身离开赌桌,垂头丧气地走出这房间。
“好吧,我也来玩一把,我的手气不一定好。”家兴说着就投进筹币,用力一板,圆桶滚动。三只圆桶转呀转的,终于也出现喜人的结果,三只“苹果”。然后说道:“我手气还可以。好了,停止。时间到了,要上课了。走吧。”家兴说着带头要走。
“好运气,好运气,胜利了!”君兰也为之庆幸。家兴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丽绢、君兰高兴的样子,会意地笑了笑。
“我也不去------”家兴接着也说。
看台上人们的目光已集中到了这六条猎狗身上,特别是它们背上1、2、3、4、5、6的号码上。人们一次又一次,不断地在翻看自己手中彩票的号码。家兴、君兰、丽绢更是如此!
六条腰细腿长的纯种猎狗,由工作人员从铁笼子里牵到了跑道上。这猎狗站立在跑道上,张着尖尖的嘴吧,吐着长长的舌头,细长有力的四条腿在不断地刨动着,正等待着追赶“兔子”赛跑的号令。
跑狗场中间好似足球场一样,一个椭圆形跑狗的跑道。椭圆形跑道的里圈,有一个半人高的铁丝网,这个铁丝网下方有一根固定的轨道,还有一根连在马达上可以在轨道上移动的铁索,铁索上装有一只金属做的“白兔”。马达一开铁索就移动,这白色“兔子”就跑了起来。马达转速的快慢,决定这“兔子”跑得快慢。
赌台的台面上画满了一排排花花点子:天牌、地牌、长衫、幺二、梅花、四六------在每排花花点子上面,都押了许多红红绿绿的大小钞票,白花花的银洋钱。一个脂粉满面的摇宝姑娘,端正地坐在赌桌前,白嫩细巧的双手,端起摇宝缸,上下前后均匀地摇动着,那缸子里的骰子,有节奏地发出‘哒啷、哒啷’的声响。
接下去,丽绢接着玩了好几次,都输了。就说:“君兰你来玩两次,碰碰运气。”君兰也连玩了三次,希望的结果都没有出现。
恒大小学的一些学生,在中午、下午放学时光,经常会挤到学校北面辣非德路转角的一家小烟纸店里,店堂的玻璃柜台上摆放着一台“老虎机”,许多学生都喜欢玩“吃老虎角子”。就在前两天,家兴等三人在课堂上吃好自备的午餐后,丽绢耍着娇,硬拉着家兴、君兰要一起去“吃老虎角子”,去碰碰运气。
忽然,原先大声喧闹的人们静了下来,几乎连呼气的声音都能听到。下注的赌客都静等那摇宝缸打开,好像是在法**静听大法官宣布最后的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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