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黄沙,暮色残阳,晚秋的风卷起几片枉自留恋人间的枯叶伴着沙尘旋转飞扬。在肉眼望得到的古道尽头,浑黄的底色中渐渐显现出一个黑色的剪影,由远及近——黑色的箬笠,黑色的斗篷,黑色的骏马,黑色的阴影藏着半张脸,黑色的胡子没有精修也不显得难看……
马蹄声在一间客栈门前停住,马上的人抬头望了望浅灰色的天空,一面陈旧的店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绣着四个炫目的金色大字——夹心客栈。不远处墨色的山峦上,乌云涌动,乌云的另一端,一座巨大的城市静静伏卧在空旷的平原上。
“看来是个错的夜晚呢!”箬笠下嘴角轻扬,翻身下马,拍了拍马颈:“谢了,去吧!”
黑色的骏马打了个响鼻,跑向暮色深处,眨眼间没了踪影。
夹心客栈,奇怪的名字,没人知道它是何时出现在这里。八年前的冬天,在这条连接东苏省重要港口城市连云城和魔都沪江镇的商道上,一个商队惊讶地发现路边似乎一夜之间就冒出了这么一间两层木楼的客栈,好似一艘漂浮于红尘中的孤舟。
风尘满面人困马乏的商队略一犹豫,老板跟护送的镖头商量了几句,就信步走进了这家名字奇怪的客栈。
客栈的二楼是十几间客房,一楼是几十张桌椅,中央有一个大铁炉子,冬日可以取暖烧水,夏天则放满冰块用来制冷冰酒。整间客栈虽没有什么装潢,但是简洁干净,温馨舒适。老板很少露面,戴着一张白色面具,但看身形体态不难看出是一个年纪不算大的漂亮女人,热情而风趣,狐媚而清丽,如一个让人流口水却又触摸不到的果子。没人知道她来自哪里,叫什么名字,只是自称夹心,关于自己的身世从不愿多提一个字。
店小二是两个的伶牙俐齿小伙子和两个水灵魅人的小姑娘,穿梭往来之间便让客人将旅途的疲惫和赶路的担忧忘到了九霄云外。菜香酒洌,物美价廉。本来只想小歇一下的商旅们一歇便歇了一夜,临行时有的竟还恋恋不舍。
夹心客栈名声大噪,不过两三个月之间,就几乎到了远近皆知的地步,甚至连魔都的达官显贵都听说了夹心客栈和客栈里被人称作心娘的神秘老板和她聪明的店小二们。于是,来往于这条商道上的贩夫走卒、游人浪子、官兵侠客乃至贵族和要犯路过这里的时候都会推开那两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声“心娘”便会换来四张让人心神荡漾的笑靥,一边抱歉地说着老板今日不算命,一边给客人点餐。人们或者小坐片刻喝一杯水酒,或者要上两斤牛肉几碟小菜大快朵颐,有的自斟自饮,有的围坐一桌大声说笑,不着急赶路的干脆就住下了。而有的人来此只是为了一睹传说中的客栈的样子,在他们眼里看到的是不可思议的情景——穿金戴玉的人和衣衫褴褛的人,地位尊崇的人和身份卑微的人,各行各业各种各样的人拥挤在同一个空间里呼吸着同样的空气讨论着同样的话题。三教九流,或真或假的消息在这里汇集传播;五湖四海,或男或女的人在这里相识分离;达官显贵与劳苦大众,这些平常都在两个世界里没有交集的人在这里完全没有禁忌。无论这些客人们在外面如何耀武扬威或残忍狡诈,在客栈里都会刻意地维持着那份温馨与和谐,没有人愿意也没有人试过去破坏这种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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