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骑马直奔官寺,先到县衙拜见燕县令和顾县丞,然后来到都亭馆舍安顿下来。
次日下午,南门十里外的黾随亭,顾县丞率领县中曹官整齐列队,顾县丞时不时抬头远望,似乎正在迎接什么人。
黾随亭是安国南门外官道上的第一个亭。亭是秦汉时代官道上接待来往官商行人的馆舍和治安机构,相当于后世的国营旅馆兼派出所。亭有亭长,汉高祖刘邦就是亭长出身。
除了顾宁和十多名曹官,还有安国的县衙卫队也来了十多人分列道路两旁。看来,顾宁今天要接待的这位来客,来头应该不小。
等了半个时辰,终于见到远远走来一队人马,前后各有一伍卫士开路和殿后,中间有一辆马车,马车前后有二十多名曹史、假佐骑马随从。
顾宁见到自己等待的队伍已经来到眼前,整顿好衣裳冠饰,率群官上前迎接。
那队人马来到顾宁面前十余步,为首的一伍卫士向道路两旁让开,中间那辆马车走到队伍前面停下,从车中下来一名官员,随从人员全部下马跟在后面。
顾宁见状,率群官迎上去鞠躬施礼:“安国xin县丞顾宁等恭迎贾刺史!”
下车的正是冀州刺史贾琮,随行人员包括十余名属官和十余名假佐,曾到安国考察羊武的功曹书佐王珲也在其中。
贾琮是汉末有名的清官,果然名不虚传,不但他自己乘坐的车很简陋,而且他的所有属官都不坐车,都是骑马跟随。贾琮手下的十余名属官,虽然职位都是三百石的低级官吏,但不少人是名声在外的名士。这些人跟顾宁要么认识,要么相互有所耳闻,免不了一番客套引见。
“贾刺史远来劳顿,先到亭中歇脚片刻,宁再与刺史一同进城。”相互引见完毕,顾宁对贾琮说道。
“不了,我还是快些入城与燕县令见面。”
贾琮这段时间不断听到羊武的消息,早就想亲眼目睹一下这个文能治县,武能拔城的代L县令。数天前听到赵宫联合郡县攻打安国城的消息,知道羊武不是朝廷命官,不能让安国豪族信服,担心安国再生祸乱,正好贾琮正在安平郡南宫县巡视,便决定率部北上,亲自坐镇安国。
谁知出到半路得到消息,羊武已经把赵宫斩杀,而安国几大豪族则被民兵发动兵变全部灭门。
县令虽受刺史监察,但县令官秩高于刺史,因此不用出城迎接。但是像羊武这样自封的山寨县令,本来就没有官秩,还要仰赖刺史帮自己向朝廷说好话,出城迎接才是礼数。见到羊武没有前来迎接,刺史属官中有人内心已经颇有微词,见贾刺史这么着急见到羊武,更增心中不满。
“使君何必着急,”治中从事,南阳名士刘吉对贾琮说道,“燕县令恐怕也不会这么急着想见到使君吧。”
顾宁听出刘吉心中的不满,赶紧向贾琮和刘吉等人施礼道:“宁正待与各位回到亭中,再细禀此事:燕县令已于今晨挂冠而去,携夫人游侠江湖。”
“你说什么?”众人一齐惊呼,“燕县令携夫人挂冠而去了?”
“正是!”顾宁回道。
刚才几名对羊武心中不满的属官,这时倒反过来佩服羊武。
这些人大多名士出身,多少有些不爱折节的臭毛病,见羊武不恋官位,来去自由,心中不免引为知音。原来王珲考察回去,对羊武的一片赞誉,也并非夸大其词。
“唉,天下纷乱,人才难得。燕虎既如顾安国、王子玉(王珲字)所言文武全才,竟不能为朝廷所用,可惜,可惜啊!”
贾琮一面说着,一面领着众官进入黾随亭。他现在急着进城也没有什么用了。
话说羊武和关眉在安国已经呆了半个月。苏寅帮羊武制作吉他,虽不收钱,仍精益求精,近半个月来,先后报废了七八个才最终满意。
昨天下午,羊武和顾宁收到贾琮派人送信,说自己要亲临安国视察一段时间。送信人离K县衙去都亭馆舍安排住宿后,羊武又接到苏寅派人来报,说羊肠弦也已经制作成功。
下班后,羊武和关眉来到苏氏府上,经过上弦调试,羊武终于可以弹唱21世纪的曲子了。弹了两首吉他名曲试音之后,羊武随口唱起了21世纪20年代流行的一首美国歌谣,羊武用汉代的语言翻唱出来:
“我是离家的小孩,追求自由和自在;我是顺水的小舟,雨里不停风更快。地球已经太小,宇宙敞开胸怀,我飞越千年寻找我的爱……”
在东汉末年这个蛮荒时代生活了一个多月,第一次听到来自21世纪的熟悉的音乐,羊武忍不住想到自己的父母亲人,女友同学,不知不觉热泪盈眶。
苏氏族人第一次听到来自21世纪的音乐旋律,赞叹不已,见羊武唱得如此动情,又非常奇怪,感觉燕县令浑身上下都是令人难解的谜团。
而关眉见过羊武太多“神迹”,自然不会再为这种带有“异域”风格的音乐感到惊奇。他看到羊武眼中噙满泪水,知道他又在想念自己死去的父母兄弟和妻妾孩子。
辞别时,苏寅与堂弟苏磊送出坊门。羊武对苏氏兄弟说道:“承蒙先生馈赠名琴,燕虎感激不尽。我向来不以真实身份示人,实因数年之前曾遭灭门之祸,不愿钩沉往事。如今时过数载,习于哀痛,已无掩耳自欺之必要。请二位先生受吴县羊武一拜。”
羊武说完向苏氏兄弟躬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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