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之渤跟龙文光忽然吵了个面红耳赤。
起因很简单,在对待旧明宗室,还有明将明臣的态度上。
刘之渤被任命为礼部尚书。
礼部,考吉、嘉、军、宾、凶五礼之用;管理全国学校事务及科举考试及藩属和外国之往来事。
礼部下设四司:仪制清吏司,掌嘉礼、军礼及管理学务、科举考试事务;祠祭清吏司,掌吉礼、凶礼事务;主客清吏司,掌宾礼及接待外宾事务;精膳清吏司,掌筵飨廪饩牲牢事务。
郑泷设立了铸印局,掌铸造皇帝宝印及内外官员印信。会同四译馆,掌接待各土人土司、贡使及翻译等事。
可以说是一个清贵的衙门。
有明一代,礼部都被称作六部之首。只是实权并没有户部和吏部大罢了。但从礼制上说,却是六部之首。
礼部的人,自然最讲究君臣父子那一套。
既然被任命为礼部尚书,刘之渤就以礼部尚书的要求来要求他自己。
在最初,他还对旧明宗室还有文武官员保有好感。
但这,与他与蜀王的君臣之礼绝对不符合。而君臣之礼,在儒家礼制上,绝对是最重要的一条。
年生日久,刘之渤对前明的态度,从忠诚到同情,到路人,到无视。
如果说前一段时间,郑泷第二次兵围蜀王府,他刘之渤是待前明蜀王为路人的话,现在,就是无视了。
现在,刘之渤打算上奏郑泷,让郑泷没收蜀王府继承的前明官店。
据刘之渤得到的消息,这蜀中官店,起码价值五百万,白白的扔给前明宗室,对国家不利不说,也与一朝天子一朝臣的礼制不符合。
可龙文光却不很不欣赏这么做。
于是,两人在内阁的日常会议,当着首辅郑国德和所有阁老阁部的面,起了争执。
刘之渤强硬地直接问龙文光,“你是明臣,还是蜀臣?”
龙文光也强硬地说:“连吾国大王,也是大明的藩王,吾,难道就不能同时为蜀臣,也为明臣?”
刘之渤冷笑三声,说:“这叫贰臣。”
龙文光被气得几乎失去理智,直接高叫:“你刘之渤自己知道谁是贰臣!”
刘之渤于是拱手说:“臣请首相裁决,谁是贰臣。”
郑泷一见事情发展不妙,不管是龙文光、刘之渤、刘士斗,都是他郑泷的挡箭牌,是他对抗仇视他的土地政策的肉盾,要是这三大肉盾自己内讧倒下一个,那地主老财的仇视目光,不是会有一半,直接落到他郑泷一家人身上吗?
不是这三人是大肉盾,挡了不少明枪暗箭,郑泷估计,就算人人知道他爹郑国德和他妈张岚的护卫都是以一敌百的虎贲猛士,一样会有人狗急跳墙找他们下手。
而有他们三人在,好多地主老财最痛恨的,就是他们这“三大巨奸,残害百姓,无耻之尤,祸国殃民,吾等恨不得将其诛杀,食其肉也。”
更别说,在招降明朝有影响力的土司、官员上,这三人的确榜样作用突出,作用很大呀。
不是郑泷知道这三人重要,所以安排了宫廷内卫队护卫,他们早被人刺杀了。
而现在,三大肉盾竟然有两个起了内讧,而看另一个刘士斗,显然在犹豫,不知道该听信哪一方的道理。
郑泷连忙说:“哎,哎,老刘,你过了点啊。不许这么说我们龙大人。龙大人,我替老刘给你陪不是了,他不是那个意思,你甭往心里去。”
刘之渤听郑泷叫他老刘,这个高兴啊,虽然于礼不合,但也显示国君对他的高度信任,也就气消了大半。
而龙文光见郑泷这么替人道歉,也消了大半的气,虽然依然觉得心中憋闷,也勉强能忍下去,当下,对刘之渤重重一哼,然后对郑泷抱拳说:“不没收明宗室财产,是大王无比英明的决定,微臣佩服大王的慷慨,也佩服大王的胸襟,只是有些小人,窃据高位,不思回报大王,却找法子给大王添乱。”
看刘之渤脖子上的筋一下子青了,郑泷连忙又说:“行了,行了,少说几句,孤又没有说要没收,老刘是为国攒钱呢,大家理解一下对方的立场,理解万岁,理解万岁。”
这事件突然发生,郑泷方才知道,明末党争的霸道。
果然,朝中只有有一人入了阁,早晚会发展成一个大山头!
刘之渤是陕西宝鸡人,龙文光是广西柳州人,一个陕西,一个广西,都是蜀中接壤的省,自然,逃难过来的,过来做官的人数不少。
于是,很快就发展成陕党和桂党。
就是刘士斗,是南海人,因为海南地窄人少,所以没有形成一大党。
但陕党和桂党之争,在旧明官吏和旧明将领中已经不是新闻。
煌煌大明,不称臣,不纳贡,不和亲,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何等的硬骨头王朝。
不就是亡于“天时、人祸、党争”吗?
天时,小冰川时代,农作物产量奇低,大饥大旱。
人祸——兵灾,外有满清鞑子肆边,内有士绅不纳粮税,李自成张献忠的百万流寇,更有十万宗室的海吃猛喝。
至于最后一个,党争,还用说吗?
从明神宗万历中期至明熹宗天启初年,党争开始。以内阁辅臣浙江人沈一贯、方从哲和给事中姚宗文为首的“浙党”;以给事中湖广人官应震、吴亮嗣、黄彦士为首的“楚党”;以给事中山东人亓诗教、周永春为首的“齐党”斗个不亦乐乎。
之后,东林党又和阉党斗个你死我活。其过程,历经崇祯王朝覆灭的全过程,甚至还延续到弘光朝的覆灭。
在历史上,就算南明小朝廷最后一个朝廷永历朝廷,都被清兵逼到广西了,还不顾死活的搞楚党吴党之争!
现在,两个旧明大臣,都入了蜀国内阁。
这大蜀阁部论权力轮地位,可比大明的阁部都重多了。
两个大山头的碰撞,自然是老早就酝酿了,这次,只是爆发出来罢了。
郑泷只能安抚两边。
散了会,六叔公找着郑泷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最后下结论:“……所以我说,大明迟早药丸。果不其然,完了。”六叔公叹息地说:“同在内阁,又不是咱们这种全是至亲,大明的党争是谁都阻挡不了的毒瘤。”
郑泷自然一笑。
出了城主堡——也即王宫,刘之渤上了轿子,皂隶一声清喝:“阁部起轿”。
轿子就慢悠悠地抬起走着。
很快,到六府,早有守候消息的官员们守在这里了。
刘之渤脸色铁青,说:“事不成,大王本已心动,但龙文光阻挠再三。”
众官员嗟呀不已,刘之渤斩钉截铁地说:“食着蜀国的俸禄,卖好明国上下,龙文光,真小人也!吾不能坐视圣王受小人蒙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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