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
夜未尽,天欲明。
距离京城三百多里之外的官道上,一队装备精良的黑甲骑兵从山谷之中跃马而出,马踏如飞,急驰向西。
冰冷的马蹄声踏碎了官道上的冻土,惊起了寒林中的鸟雀,迎着冷风扑棱棱地飞向远处。
这一队骑兵约摸二十来人,各个身着黑色的裹身棉甲,头戴八瓣帽儿盔,盔顶的红缨肆意飞舞。
一手持丈长的马槊,一手拽着缰绳,马刀斜挂在腰畔,背后背着一张长弓,马鞍两侧挂着插满箭矢的箭壶。
他们一边策马,一边目光警惕地看着周围,行进之间,好不威风凛凛。
这二十几骑堪堪驰出二里路,又忽闻大地震响。
这响声隐隐约约间犹如沉闷的夏雷一般,从山谷之中传出。
声音越来越近,就连地上细小的沙石都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
山谷中,似有山洪将出未出。
终于,山洪爆发。
几千匹奔驰的战马就像汹涌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
霎时间,马蹄声轰隆,踏碎了这片旷野的宁静。
黑甲铁骑在这黄莽莽的苍野间犹如一团飞速移动的黑云,有遮天蔽日之势。
马蹄声急促而密集,在这霜冻的、寂静的旷野里像是一场凶猛的暴雨。
这几千装备精良的黑甲骑兵,正是赵率教所率领的关宁铁骑。
不愧是当今天下第一雄军,其极如风,侵略如火。
行进间马速飞快,四千骑兵却依旧保持着整齐的队列。
赵率教骑着一匹通体乌黑体格壮硕的关外骏马,坐镇于中军。
苍老黝黑的脸上满是风尘烟烬,嘴角也如身边的大部分军士一样完全皲裂开了,渗出丝丝血迹。手冻的比鱼的肉还白,却依旧紧紧地攥着缰绳。
他自接到蓟辽总督袁崇焕的命令,不敢耽误片刻,立即点齐本部的四千人马,每人只备了三日的口粮,轻装简行,日夜兼程地驰援遵化城。
从山海关到遵化,足足有有二百六十里的路途,一路走抚宁,过迁安,昼夜行进,不敢耽误分毫,觉更是没怎么睡过,实在累了困了便在马鞍上合合眼。
座下的这匹良驹都已经有些跑不动了,他的两侧大腿更是早就被马鞍磨得血肉模糊。
此时天气十分寒冷,血肉与衣裤已经被冻的黏在了一起,稍稍一动,便疼的咬牙呲嘴。
赵率教紧咬着牙关,脸色显得有些疲惫。
纵使戎马一生,体格健壮,可毕竟六十岁了,这样的急行军对于他来说消耗不可谓不大。
他看着座下心爱的战马不停地喘着粗气,口鼻之中不断有雾气喷出,全身的毛发已经不知道被冒出的汗水浸湿多少遍,露出了不忍之色。
这匹战马跟着他已经有些年头了,当年朝廷与蒙古人开了马市,他见此马耳如竹批,目如悬铃,体格高大,毛发乌亮,一时爱不释手,便花费重金买了下来,并取名乌月骓。
乌月骓这些年跟着他南征北战,一路从辽阳到山海关,形影不离。
对于骑兵来说,战马不仅仅是他们的坐骑,更是他们的袍泽兄弟。
他和乌月骓早就情同兄弟了。
“好小子,再坚持坚持,马上就要到三屯营了,等打完了这仗,老夫给你喂最好的粟米。”
身下的乌月骓好似听懂了赵率教的话,后蹄重重踏入泥中,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他的部队走得急,都是轻装简行,马儿长途奔袭消耗巨大,战马吃的草料在昨日便吃完了。
为了不让战马饿了肚子,将士们把自己的口粮分了不少给了马吃,可即使如此依旧不够。
他们带的口粮本就不多,又分了一部分给战马,人的口粮也没了,如今是人也饿马也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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