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下人带路,重新返回学堂,阿青留在外面,高欢一进门便看见自己印象中的老爹坐在椅子上,似乎十分气恼,教书的老先生垂着脑袋站在一旁。
看到自己最心爱的小儿子进来,许老爷却没有往日的宠爱。
他一指桌上摆放的纸张,问道:“你从哪里抄来这道题,竟拿来考校张先生,本末倒置,成何体统?”
老先生在一旁要插嘴:“是在下才疏学浅……”
却被许老爷摇手止住了,“先生哪里的话,是小儿顽劣……你还不过来跪下,向先生行礼道歉?”
被指的高欢内心翻了个白眼。
拯救圆明园的想法一发芽就已经在他心中深深扎根,再也挥之不去,眼看没几年时间可以耽误,他才不耐烦在这装作小儿身份,玩猪吃老虎那套。
我心中有宏愿,岂可在此玩闹?
上前一步,对老先生双手作揖行了一礼,算是赔罪,接着对自己便宜老爹道:
“此等小事不劳爹爹操心,身为朝廷官员,理应为天下万民,江山社稷而忧劳,敢问爹爹,最近天下大事如何,哪处最为烦忧?”
“你说什么?”
他这番不按套路出牌,直接让两人蒙圈了。
六岁小儿出口便是担忧国家大事,说出去怕是要笑掉人大牙。
高欢却是一本正经,手指掐动,脑中回忆。
咸丰三年便是1853,历史书上记载的大事件主角只有一个,再加上这身体此前少得可怜的与玩乐无关的记忆,他开口道:
“如今已经过了年,正是春日,可是那太平军攻占了江宁,定都天京?”
“嘶!”
厅中二人皆是倒抽一口凉气,此事发生在三月底,如今四月初,朝廷也是刚刚收到快报,消息被封锁在宫中,老先生身在国子监,门生无数,才比寻常人更早得知此事。
逆贼定都,朝野中每个听闻者都是心中巨震,感觉天就要塌下来一般。
无怪乎老先生一来就要打高欢的板子,许老爷也是因为些许小事,肝火旺盛,不顾先生阻拦,硬要小题大做,逼高欢下跪赔礼。
“呸,什么太平军,一群逆贼罢了,吾儿,你又是从何处得知这消息,哪个下人多嘴?”许老爷还要问,却被老先生拦住了。
“令公子天资非凡,小小年纪不仅好学,而且关心国事,十分难得,许老爷还请勿要责怪。”
高欢却不领情,心道:
“太平军算什么,这大清腐朽江山不稳又算得了什么,我欲行之事,乃是拯救千秋万代之瑰宝,让百年后的新时代,万民为之欢欣鼓舞。”
表面上,他还是冲老先生点头致谢,又对父亲道:“孩儿有一策可平匪患,但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还请爹爹屏退左右,或带孩儿到一密室详谈。”
此言一出,两人又是一愣。
忍不住互相对视一眼,老先生咽了口唾沫,对许老爷拱拱手,败退道:“许公有子如此,必定光耀门楣,在下这就遵从小公子意思,告退告退!”
惹不起,惹不起!
老先生最后深深看了高欢一眼,似乎要把这个仰首挺胸的小孩样貌印在脑海里,不顾许公阻拦,执意往大门处走去。
“唉,等等,张先生……”
许公拉了几下,没拉住,眼看老先生走到门口,正要摇头叹气,忽然见其定住脚步,转身尴尬的走回来,从桌上拿起高欢写下题目的那张纸,讪讪道:
“我再回去看看,若是解不出,便拿去给同文馆的李先生看看,他必定是喜欢的。”
随即低头掩面而去。
老先生毕竟是国子监出来的,对学问一道专心大半辈子,一道题解不开那是寝食难安。
(清朝科考虽然以四书五经,八股文为主,但算学却从来都不曾荒废,他口中的李先生全名李善兰,是中国近代著名的数学、天文学、力学和植物学家,创立了二次平方根的幂级数展开式,研究各种三角函数,反三角函数和对数函数的幂级数展开式……)
“你,你竟然气走了张先生,真是……”许老爷语塞,他当然不会以为自己小儿当真能与自己讨论军国大事,若果真如此,满朝文武大臣又被置于何地?
高欢却拍拍手,喊道:“阿青,帮我清人,务必不可使一人靠近此处。”
门外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应了下来,“是,公子!”
接着许公赫然看见一道青影从畅开的门前掠过,木质门窗被关闭。
他吓了一跳,揉揉眼睛,下意识喊了后堂管家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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