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甲子之后,公元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鲁南地区。此时是阳春三月,天气渐渐暖了起来。沂河里的薄冰早已融化,两岸春风拂面甚是舒适,河边垂柳吐芽,一副草长莺飞、生机盎然的景象。
陆少成弓着腰,从沂河岸边的灌木丛中钻了出来,慢慢爬上河堰。他肩上扛了一把锄头,刚在河岸边的一块空地上种了一些萝卜,打算长成后去集市上换些零钱。陆少成年约二十岁,是一个精壮的小伙子,长相孔武有力。他自去年高考失利后,便一直闲居在家,平常帮帮父母干干农活,整日一副笑呵呵乐天派的模样。
少成钻出灌木丛后,三两下就走到了河堰上,擦了擦几把脸上的汗,笑了笑看着河堰这边的一大片山楂树。
山楂树是村民们响应村委会号召植种的,说是号召,其实每家都有硬性指标,少成家就响应“号召”种了三分多地。
说起来这个“号召”的颁布,非常具有戏剧性。先前,村支书杨大厂的孙女珊珊酷爱吃冰糖葫芦,大厂屡次被她烦扰,就萌生了自己种山楂的想法。
后来,大厂几经打听,听说山楂树好种且虫害少,是一种很好打理的经济作物,其附属价值很高。于是大厂一时头脑发热,在村委会议上提议大家都腾出一块地来种植,委员们听后莫衷一是,最后大厂大手一挥,独断专行地拍板了这个决议。你还别说,大厂的这个挥手动作,还颇有领导的风范。这件事传出去后,被村民们茶余饭后当做谈资调笑了很久,还调侃给珊珊起了个“洋山楂”的绰号。
农村基层干部的刚愎自用,我们从此事可见一斑,还好种山楂树的初衷是好的。也难怪,总有一些村干部认为“山高皇帝远”,村中又唯我独尊,无人敢忤逆我的意见,我做我的土皇帝,行使我的权利有何不妥。
值得庆幸的是,这件事发生在九十年代初,农村的生活和经济条件都不是很好,他们也无非霸占些公共财产,在肥职上安插些亲信好友。
说起农村基层干部的专权,不得不提起当下一些地方干部的飞扬跋扈,他们“鱼肉百姓、横行乡里”。记得我曾经看过一篇官方文章,说现在有些村镇干部竟然是当地恶霸的转型,究其原因我们完全可以另立一个课题“大书特书”。这些基层干部与村民的关系虽说不上不共戴天,但剑拔弩张的情形着实让人感叹,他们利用人民赋予的权利徇私枉法、以权谋私,同利益集团勾结征地霸田,从中谋取利益中饱私囊,搞得人心惶惶、怨声载道,实在是辜负了国家和人民对他们的信任。
但我们相信“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莫伸手,伸手必被捉”,政府一定会拨乱反正,整治这群跳梁小丑、害群之马,还我们一片朗朗乾坤、和谐社会!
杨大厂虽说有些让人诟病之处,但也算得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懂得礼义廉耻,晓得适时可止,在村中也没有做过什么愧对良心之事。沸沸扬扬的山楂树事件过后,村民们在村委的“指导”下,都挤出了几分贫瘠的土地,响应“号召”种起了山楂树。
你还别说,这山楂树自去年第一年开花结果后,收成还不错,让村民们着实攒了一笔外快。村民们还是挺淳朴实在的,于是画风一变,对大厂的冷嘲热讽随即变成了“歌功颂德”,人前人后的夸赞杨支书的高瞻远瞩,就差小锦旗一面了,珊珊也多了一个“山里红”的外号。
说起来,这山楂的作用还真不少。最常用的就是来做冰糖葫芦,不光如此,生吃起来也是酸甜可口,据听说还可以降压、降脂,活血化瘀,健胃消食,堪称人间“小仙果”。烤熟的山楂皮敷在冻伤的皮肤,还能起到快速治疗的奇效。当然更让女人疯狂的是,这一个小小的果子,甚至可以起到养颜瘦身的作用。好了,不说了,再说下去都有广告的嫌疑了!总之,山楂你用的好,肯定会给你带来惊喜的。
于是,每到收获的季节,十里八乡的村民都会来一睹它的风采。因此,小小的陆杨村凭借山楂树,早以被附近的村庄赞扬很久,杨大厂也经常沾沾自喜于自己的“长袖善舞”。
让陆少成沉醉的反倒不是山楂的这种实用,这个看似粗犷的年轻人,有一颗浪漫细腻的心。
每到山楂成熟的时候,那漫天遍野的红,散发出的浪漫气息,每每都让陆少成陶醉。所以,刚才他站到河堰上,看着河堰边吐出嫩芽的山楂树,想象出那爬满树枝的红,忍不住会心的笑了。
少成忙碌了一上午,现在已经到了晌午时间,他扛着锄头,慢悠悠地向家里的方向走去。有位诗人不是说农民是“用双手在黄土地上绘画着人生蓝图,用双脚丈量着美好青春”吗?少成恰是很享受这种绘画和丈量的快乐,他渐渐有了一种安身农村的想法,少了之前上学时那种冲出农门“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冲动。
照着这种趋势,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按照父辈的老路,托村头王大嫂找一个精干会过日子的姑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过起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农家生活。
少成走在路上,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这是一种原生态乡村的气息,里面掺杂着泥土和山楂树的味道,闻起来沁人心脾,让人顿时心旷神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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