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西面有座山，山的那头有片林子。
林子里树很多，密密麻麻的，枝繁叶茂，树下阴沉，地上是一大块阴影，好像连阳光都透不进来。
这里的人也多，人挨着人，围成了一个圈，都身着黑衣，仿佛跟这树影融在一起了。
中间的是辆马车，却又不是，因为马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们围着马车，缓缓拔出了刀，一时间这林子里多出了十几道光亮。
风起，传来沙沙的脆响，也让一丝阳光悄悄地溜了进去。
楚子寒在马车里，马车两边的布帘静静垂着，他盯着遮住马车门的那道帘子，但却看不清他的脸色。因为那道光，也透不进那辆马车。
“你们还真执着，都追十几里地了，再让我跑十里又如何？”随意中带着些邪气的语气从马车里飘出来。
其中一个黑衣人走上前，道：“在下也知道楚公子归乡心切，只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在这距离帝都不过十里的地方，尸体还能让人寻着入殓，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楚子寒道：“这么说你们倒是做了件好事？”
黑衣人冷笑道：“我吴老三杀人从来不留全尸，现如今让你尸体能回了老家，难道这不是好事？”
楚子寒道：“阁下可是‘杀人千刀’吴老三？”
吴老三道：“楚公子好见识。”
被称作“杀人千刀”，却不是杀人用一千刀才杀得死，而是杀人后用一千刀，来将尸体千刀万剐，确实残忍至极。
楚子寒道：“我实在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出手如此阔绰，本公子虽自诩才高八斗，却不是千金之躯。你的雇主到底是看中了我哪里，竟用千金买我的命？”
“或许是楚公子低看自己了。”吴老三阴恻恻地笑了声，“这般境地了，公子竟然还能有兴致饮上一杯，果真是‘风流浪子’。”原来是楚子寒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壶好酒，自斟自饮。那酒香便在这林子里飘散开来，让这同样嗜酒的吴老三闻到了。
“世间最快活的三件事，不过是喝酒，赌博，睡女人。只不过这三件事，却没有一件事被认为是好事，就如同你那杀人分尸一般……”楚子寒笑道，“本公子也想做件好事。”
“什么好事？”
“为民除害的好事。”楚子寒复饮一杯。
“你这柔弱书生，莫不是要反过来杀我们不成？”吴老三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用一口好笑的语气说，因为全天下都知道，楚二公子不会武功。
“你不信？”楚子寒拿着酒壶灌了一口，拿出别在腰间的扇子，唰的一下打开了，“我这扇子就这样打开，你这群人便要倒下。”
“哼，装神弄鬼。”吴老三不屑地冷笑一声，只当是一个喝醉的酒鬼，做着最后的求生梦，他举起手来挥了挥，“动手！”
四周很静，气氛被这黑色的阴影压得让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楚子寒不用看他的脸，都知道他的脸色肯定很难看。又是一阵风吹来，伴着沙沙响声，一束照亮结尾的光射进来，地上的阴影却是更加黑了。围成一圈的那十几个人，仿佛在一瞬间都睡着了一般，静静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过了不到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吴老三的鼻间那股子酒味也消失殆尽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你这‘杀人千刀’碰上‘惊鸿一剑’，孰胜孰负，即见分晓……”楚子寒淡淡一笑，又自顾自饮了一杯。
吴老三心道：“难不成他的身边有高手埋伏？我那些兄弟个个都算顶尖高手，被杀之时无惨叫，杀人者竟连一丝杀气都不曾泄露，这剑法岂非快如闪电，不可捉摸？”心念及此，不觉冷汗涔涔，他探过手去摸了摸脖子，依旧还连在一起。
他喜欢钱，却不想到地下花。这等亡命之徒虽然喜欢拿人性命换钱，却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比钱重。
吴老三舒了口气，道：“我道为何即将到达帝都的时候才雇我们，只怕我们早已不是第一批了。”
楚子寒道：“这已经是第十批了，正好凑个整。”他喝了些酒，说起话来更是轻松，那吴老三在他眼中，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从那汴京城中返回帝都，兵卒死尽还能活到今日，原来是这般原因……”吴老三自嘲一笑，他原以为计算的很精密，却是没有想到，楚子寒身边有个无名高手。
他叹了口气，道：“进了林子，那马夫就不见了。”
他们在林间设置了绊马索，先斩了马，却没有斩掉马夫。吴老三此时明白，他们也杀不了他。
楚子寒笑道：“其实你还是做了些好事的，至少我平白无故多了十几匹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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