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花非花雾非雾,芦苇丛里漾起一层湿气。
呜呜呜声接连鸣起,芦苇间人头攒动,开始有一个接一个人从中冒出。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苇间不仅有湿气,还有风。不仅有风,还有箭。
快箭冲云霄,天空几多残云被其撕裂;成片的箭矢如雨点一般洒落下来。
一行白鹭上青天;马蹄声起,苇间惊起一只又一只水鸟。这些水鸟尚为飞到半空,已变成血雨洒落下来。
水渐渐浑浊了。
月渎坐在马后面,抱紧碧落风一般行驶。两人一马,在黑雨下奔行。
只是这雨,却是箭雨。
“嚯。”一声轻响,第一支箭入水,马却先它一步逃开了。箭落在马蹄刚刚踏过的地方,斜插进苇间的积水里。
紧跟着,第二支,第三支。这箭雨犹如天幕,从一方坍塌下来。
白马却总赶在它前面,总是在箭将要射中屁股时躲开。
好快的箭,好快的马。
远处,月光湛白,满地苍白的芦苇在风中微微飘荡。白颜却比这芦苇更白,比这月光更白。它的身影映在水里,犹如一只独角兽。
只是,它却没有角。这世上,也没有独角兽;那是神话里才有的生物。
碧落停靠在月渎前面,她能听到背后嗖嗖的箭声,也有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
只是他仍旧不相信,这马会这么快,这箭有这么密。
身后的月渎怎么样了?为什么他一直都不说话?他有没有被箭伤到?
碧落突然觉得,无法运用元力竟然是如此的不方便。若是以前,她纵然无须回头,她也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
马还在跑,风却越发舒爽,灌入衣服里,舔着人的皮肤。
终于,最后一片箭雨坠落,白颜成功躲过。四周又恢复了平和,那股冲霄的杀意不见了。
但月渎还没有停,时至现在,他还没有看到过敌人在哪儿。未知的敌人往往更令人觉得可怕。
从浅水中的芦苇中,突然斜插出来一只鱼叉,不偏不倚,正好向着白颜戳去。
白颜叱咤一声,猛抬前蹄去躲。后面的碧落和月渎一个趔趄,全都摔在水里。
一柄鱼叉犹如长了眼睛,立刻放开白颜不管,向月渎两人插来。
月渎拉起碧落慌忙向后倒,但身下却是水,浅浅的一层。他按在了一处淤泥中,身子猛的一滑,连带碧落一起摔了进去。
鱼叉毕竟是到了。
月渎抬起左手,总算是挡住了这柄鱼叉。直到现在,他才算看到了自己的敌人。
第一个敌人。
这是个留着大胡子的男子,两臂粗壮有力,身材也长得很结实。他的手在月光下看去,布满了老茧;显然是一双经常使用的手。
若不是这样的手,也击不出这样又稳又狠的鱼叉。
现在,他的鱼叉还留在月渎左肩上。连带上半条小臂,都已没有了知觉。
月渎大口的喘着气,看着面前的男子。
“嘿嘿。啊呜拉一。”他笑了一下,向前要拔下来月渎肩头的鱼叉。
他竟是个哑巴。
“你是谁?”即便知道他是哑巴,月渎却还是忍不住要问的。
男子愣了一下,比划着自己的嘴,摇头道:“呜呜呜拉。”他虽然是个哑巴,但总算不是个聋子。
他确实是不能说话。
月渎盯着他,半晌,仍旧是什么也没有说。面对一个不会说话的人,无论你说什么,对他还会有什么影响?
他再向前,碧落却突然瞪了他一眼。男子一愣,猛然倒退回去,笑着芦苇深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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