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田毓甄来说网吧里的日常也就这样了,只是这安素卿越来越烦人,有事没事,找着点机会就来捉弄自己,还经常没话找话的拉着田毓甄尬聊、淘糨糊,搞得田毓甄原本计划得井井有条的生活节奏,都被这个搞事儿精搅得一团糟。
那就这样吧,反正再糟糕的日子也有人在过,这点小小的插曲和挫折又算得了什么呢?毕竟被眼前的生活所困扰的除了田毓甄,还有黄静。
新年将近,黄静姆妈叶女士也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去南京的计划,看毛奇的外婆,也就是廖柏的母亲。探望是假,接近廖家,接近廖柏,最好是把廖家上上下下、男女老少全都接近个遍,这才是叶女士的真实企图。
但是去别人家里串门这事儿,对于中国人来说从古至今一直都是门学问,首先就是要名正言顺。虽说探望老太太这个理由说起来也算是冠冕堂皇的,但是仍不稳妥,因为这个理由本身就存在太多的变故了。比如说当叶女士提出前往南京探望的请求之后,对方不顾情面的拒绝了怎么办?如果这样还要死乞白赖的厚着脸皮撵人家家里去,那就是讨嫌了,而且由于姿态太低,反而是给了别人光明正大瞧不起你的理由,如果一开始的平台差距太明显的话,那后面的亲善工作想要开展就太难了,谁会愿意与乞丐为伍?
其次就是万一老太太不在家呢?这种情况又不是不可能存在的,比如去旅游了,比如回老家了,去串门走亲戚了,甚至就在家里,但人家就拿这个做借口搪塞你怎么办?你说去看老太太,结果人家告诉你老太太不在家,那你们就不用来了,这岂不是变成了还没出家门,基地水晶就爆了,直接GG。
所以综合考量了上述的所有问题,叶女士和黄兴富达成了共同认识,得出了一个万无一失的结论。其实方法很简单,可以说是简单粗暴,那就是直接杀到南京去,然后再告知廖柏他们要来探望老太太,人已在南京,刚下飞机。当然,就上海到南京那屁点长距离是用不着坐飞机的,但是只要人到了南京,直接杀到你家楼下,那你也不好推阻我们的一片好意吧?我都专程为了探望你家老太太赶来了,你即使是不愿意,那也只能是接待的,情面这碗面毕竟是人生中最不好吃的一碗面了。
这套先斩后奏的方案可以说是毫无破绽,堪称当年的子午谷奇谋,玩的就是出其不意,要的就是攻其不备,丝毫不给你应对的机会。方案敲定了,那下面就该讨论怎么具体实施了。
“这次去南京,阿拉要带点撒礼物?忒贵嘛显得目的性忒强,再讲人家撒物什没见过,阿拉又勿能直接真金白银的送进去吧,嘎就直接变成行贿啦。如果讲只送点勿起眼的小物什,那又显得忒勿把人家当回事体了,也显得阿拉小气没诚意...老黄,侬讲怎办办?侬给个说法。”
黄兴富见到自己媳妇儿这么没主见,不禁露出了一丝鄙视的神色,但是趁着叶女士没发现,又很快换成了一脸可掬的笑容,不慌不忙的点上一颗九五至尊,悠然的吐出了一溜的烟圈。
“侬勿要在窝里厢吸烟好勿好?吸二手烟要害得吾同小静生癌的晓得伐啦?”
“吾晓得啦,阿拉勿是在讨论送撒礼品嘛,吾吸口香烟,清醒清醒头脑,就这一颗。侬刚才讲送勿起眼的物什没诚意,怕被人家看勿起,阿拉倒觉得勿会。就像侬前头讲的一样,人家撒物什没见过?送贵的物什这个程度又勿好把握,太贵了嘛变行贿,勿大贵的嘛又勿亮眼,同送勿起眼的物什有撒区别。所以照吾的意思,吾看送点土特产、年货撒的就蛮合适,反正是去朋友窝里头串门嘛,送嘎些也是合情合理。关键是挑选那些物什,名堂经在这里厢,侬好好想想,廖柏欢喜撒物什?伊拉廖家人又有撒欢喜的物什没有?”
不愧是黄大老板,长年混迹于各色官商之间的老滑头、老狐狸,看事情的眼光就是毒辣。叶女士也觉得自己老公的这一看法很有见地,礼轻情意重才是和这些高干家庭结交的不二法门。但是人家用得着你千里送鹅毛吗?当然不需要,就算到了那个时候,你也不会去送了,躲还来不及呢。所以这个情意就是要对人家胃口的小情意,能得看出你用心,但又不显谄媚的情意。
“阿拉想想啊...廖柏欢喜撒物什...吾只晓得伊欢喜吃清蒸鲥鱼同马兰头香干馅子的青团,其他的嘛...阿拉再想想啊...”
“勿用想了,就送鲥鱼、金华火腿同马兰头,要新鲜的。哦对了,侬有听到过廖柏讲伊拉老太太有撒欢喜的物什没有?阿拉总勿能只送廖柏欢喜的物什,讲的是去探望老太太,当然也要送些老太太欢喜的物什,要勿目的忒明显了。”
“老太太是山东人,阿拉这厢的物什应该没伊欢喜的,呃...吾再想一想,侬先勿要讲闲话。对了!吾想起来了,有一次吾听廖柏讲过,伊拉老太太欢喜梨膏糖冲水喝,还有...鲅鱼饺子!老太太是胶东人,有一次侬拉同学结婚,吃饭的辰光吾好像有听到廖柏讲起过,伊拉老太太统勿吃南京的饺子,讲是少了鲅鱼作馅子,没得饺子的味道。”
“那正好,阿拉就送老城隍庙的梨膏糖同东海大马鲛。明朝侬去趟城隍庙,买最好最贵的梨膏糖,要上海梨膏糖商店的货,百年老字号,看起来要朴素,但是勿能没得派头。我亲自去一趟舟山,寻朋友挑几条刚上岸最鲜活的大马鲛,等阿拉回来后,就马上杀去南京,心意嘛,就是要越鲜活越值铜钿啦。”
大计已定,说完话黄兴富就端着烟灰缸,揣上九五至尊上阳台吞云吐雾去了。可能刚才那颗烟勾起了他的瘾头,但是又碍于同叶女士讨论送礼的学问,为了避免叶女士不需要的废话,就一直忍到了现在。
叶女士看着在阳台上吞云吐雾的黄兴富,十分不悦的白了一眼,旋即又转过头来,对着黄静絮叨起来。
“侬看看侬拉爷,一日到头吸吸吸,迟早吸死伊。小静啊,侬要听阿拉讲,将来勿好让侬老公吸香烟的啊,要是也同侬拉爷一样,侬迟早要做寡妇的。”
这叶女士嘴巴也是开过光的,不仅咒了黄大老板,同时也咒了黄静,什么叫将来要做寡妇的,你就这么巴不得你们两母女做寡妇啊,黄静的未来老公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你就给他判了死刑。当然这也不是重点,不过是叶女士一时兴起的一句吐槽罢了,至于要和黄静阐述的重点,那当然是这次的南京之行了。
“小静,侬明朝同阿拉去南京,要把自己收拾得漂亮点,光鲜点,就是那种给人一眼就能印象深刻,能记得牢侬的那种味道,但是勿能嘎种忒妖、忒艳噶种,搞得同噶些衡山路、新天地酒吧街夜里头出来的小野鸡一样,晓得伐?”
那就是清新、淑女、森系风呗,叶女士你也不说清楚,光说你自己的感觉有什么用,像极了项目甲方的言辞调调。当然叶女士也是不会去了解什么女生穿着搭配的风格了,对她来说,什么风格不风格的,国际大牌,限量绝版死命的往身上怼就完事儿了,简单粗暴,成效显著。有钱人的生活,要的就是这种但求最贵,我有你没有的赶脚,一个字,通透。
黄静当然是知道自己老妈的意思,于是“哦”了一声,便不再多作言语了。叶女士见女儿答应了,也没再多说,自顾自的翻开手机给自己的小姐妹们打电话,相约明天一同去逛城隍庙,陪同她去挑选低调奢华显内涵的梨膏糖,也可以趁机炫耀炫耀最近新买的限量款包包和价值十几万的裘皮大衣。
黄氏夫妇在家中的一切筹划,毛邦卫和廖柏自然是不会知道的。一向喜欢用火腿吊汤的廖柏正在老妈家里翻箱倒柜的找火腿,而廖国珍和毛奇这对甥舅却在客厅悠闲的看着电视,等着开饭的好消息。
“我妈也真是的,上次我拿过来的火腿又不知道被放哪里去了。”
“三姐,你这要去问徐阿姨啊,咱们老妈什么时候管过厨房的事儿。”
“徐阿姨回老家过年去了,早知道昨天妈去北京之前就该先问问清楚,这些东西徐阿姨平时都收哪里了。”
“那还用得着问,你问了也是白问,咱妈根本就不关心这些事儿,你还不如现在就打个电话给徐阿姨,问问她东西都收哪里了不就完了。”
“为了根火腿就兴师动众的打电话到合肥问人家,就这点小事儿打扰人家跟家人团聚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那你自己看着办呗,等会儿小妹和大嫂、三侄子就要回来等吃饭了,你再这么磨磨蹭蹭的翻箱倒柜找火腿,等会儿是打算让我们就吃个汤泡饭吗?找不到就算了,没火腿,我看冰箱里还有虾籽,你放些虾籽吊吊汤不也一样。”
“那行,就放虾籽,等下子不好吃你们都别废话。”
“你放心,我们的舌头没你那么敏感,吃不出有啥区别的。”
正在廖国珍和廖柏姐弟俩扯闲篇的时候,门铃响了,毛奇很识相的站起身子去开门,当大门打开的时候,一个清秀、温婉的女孩站在了门口。
“小姨,你回来了。”
“哟,毛奇啊,你这小毛头又长高了,小姨都快要到你胳肢窝了。就是这面相怎么越来越苦大仇深了,要不要小姨拿个熨斗给你熨平了呀?”
“小姨,这种千年老梗就不要一遍遍的拿出来说了,耳朵会起茧子的。”
廖桦一边和毛奇逗趣,一边进了房间放下背包,换好拖鞋,径直往厨房去了。
“姐,要不要我来帮忙啊,看你手忙脚乱的,等会儿大嫂他们回来的时候指定要没饭吃了。”
“怎么说还是妹妹好,桦子,你看看你五哥,一上午了,坐在那里又是看电视,又是嗑瓜子的,就是不来帮我动一下手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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