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清明时节将至,这烟花三月的江南天气,最难免也是最令人郁恼的,正是这绵绵不绝的沥沥细雨。又是一年春好处,偏来梅雨添人愁。
这场雨,已经陆陆续续的下了足有半月之余,马路两旁的居民楼里,晾衣架上,各型各色,品类繁多的内衣裤、外衣、长裤、丝袜、棉袜,组成了这个江南时节里,独有的风景。
黄静坐在教室的座位上魂不守舍,一心只想着下课铃敲响的时刻。这是今天的最后一堂课,也是本周的最后一堂课。这从开学至此一月有余的光景里,田毓甄与黄静的对话,更是只有可怜的寥寥数语。这黄静似是有意的回避着,与田毓甄之间的任何往来,连目光都不敢相对,哪怕是一时不经意间的对视,黄静都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火速的躲避开来。
现在的黄静,只想着快点结束这堂无聊的物理课,赶紧去校门口堵住毛奇,将这祖宗请回家中供奉,这一切可都是昨天和叶女士的通话中,商量好了的。是该攻略攻略这下子了,反正现在的叶真真,已经逐渐融入了廖柏为她精心打造的社交圈子里,而且整个人的气质、品味也有着显著的提高和改善。此刻的叶真真,已不再是当时的那个土包子、暴发户,而是一个几近完美的政商掮客了。
只是对于她的忠诚和靠谱,廖柏还需时日观察、考验,暂时尚不能对咱们的叶真真女士委以重任。于是乎一向急功近利的叶女士,便有些安耐不住自己那颗渴望权力认可,以及资本增殖的贪婪内心了,旋即和自己的女儿商量着,既然老的是泥鳅精,一时啃不动,那就拿小的试试手段,或许能冲开一条血路也说不定。
当然,叶真真女士之所以能萌发出如此大胆的想法,主要还是黄静告诉她的,这差不多一个多月一来,毛奇对他的态度似乎有所改变,不仅主动找她说话了,还时不时的会问起一些,关于女孩子的喜好、想法和如何与女孩子找话题之类的,杂七杂八的问题来。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毛奇那小子作为男人的本性,开始觉醒了。看这对母女以往是高看这小子了,还以为是块多么食古不化,且又红又专的上世纪硬石头,看来只不过是这小子比其他男孩子晚熟啊。果然,是个男人就没有不对女人感兴趣的,除非脑子有病,比如那个郑坚劲。
既然毛奇这小子开窍了,那么对付他的套路跟手段,自然是贴心的安排上了。这不本周末,叶女士就让黄静把毛奇约到自己家里来,感受感受来自老黄家的家庭温暖,体验体验别样人间亲情。
虽然说叶女士这母女俩的想法,大致上都是对的,毛奇这臭石头也的确是开窍了,也开始关心起异性来了。但是对于这母女俩来说,万幸中不幸的是,毛奇感兴趣,或者说心生暧昧的对象,她不是叶女士的宝贝女儿黄静,而是一个和这母女俩,或许暂时八竿子打不着的陈敏君。
人算不如天算,但是凡人又怎么会有老天那般的上帝视角?还尚且蒙在鼓里的叶女士母女俩,却把毛奇的这一系列改变,一厢情愿的当做是对黄静转变,相当然的开始了华丽的演技展出,诚不知这小丑,却是自己。
也是得益与黄静的无私奉献和帮助,毛奇这一个多月以来的功夫也确实没有白费,现在的他和陈敏君之间,已不再是当初刚刚坐到一起时,那样的拘束和不知所云了。不但日常能说得上话,而且放学回家的时候,还能在路上一起走上一段,直到各自分开的岔路口。
黄静打着一把透明的塑料雨伞,这是那个年代,精致的小资女孩们都很喜欢的格调。想要感受生命与自然的和谐,即使你去不了遥远的西藏,只要抬起你那高贵的头颅,仰望一下头顶的天际,透过透明的塑料伞盖,看着雨落下的线条,划过静逸凄美的天空,落在透明的伞盖之上,飞溅四散,水滴从伞延滑落,听,那是雨哭的声音。
当然黄静也知道,你矫情归你矫情,毛奇可是和田毓甄一样,也是一个不解风情的主,更是不会有陪你一起去淋雨之类的浪漫。所以该做的安全措施还是要做齐全的,比如多带一把雨伞,万一那货没带雨伞,他就丝毫不会有和你共撑一把雨伞的情调,最有可能的就是直接拦一辆出租车,然后跑掉。
黄静确实也是做到了极致,几乎把一切能想的都想到了,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毛奇不但没有跟田毓甄一样的木讷,更不是黄静想象中不愿与人共撑一把伞的主。他不但深深的懂得雨天的浪漫,而且还能与异性共撑一把雨伞,就这样从黄静的眼前走过。
此刻,黄静的心里似乎已经是哇凉哇凉的,而且不但是心凉,更是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愤怒与嫉妒交织的火焰,已经把黄静的理智炙烤到七分熟了。
“毛奇,你没带伞吗?来,这把伞给你。”
毛奇听到黄静的声音,却也不惊不诧,当然,他也没什么好惊诧的,毕竟自己跟她又没有过多复杂的关系,最多只能算是世交家庭间的关系,于他们个人而言,也就算个认识。
毛奇回头看了看一旁双颊涨得有些微红的黄静,用一种奇怪的神情,就像是面对一个突然叫出你名字的陌生人那样的神情。
“噢,谢谢不用了。我到前面岔路口就行了,坐公交车用不着伞。”
“咦?你们认识呀?”
毛奇身边的陈敏君,用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神,满面微笑的看着黄静和毛奇,还晃着小脑袋,来回的打量他俩。
这不瞧还好,一瞧就更让黄静的心里发毛,怒火无可遏制的从两肋,滚滚升腾起来。你这小狐狸精是谁啊?见到这场面,不但不知趣的回避,麻溜的夹起尾巴滚粗,还在一旁没心没肺的拱火,还笑得这么的人畜无害,一看就是老心机,老绿茶了。
“我们的爸爸是世交,我们当然认识啦。不过请问同学您是哪位?看样子您跟毛奇也挺熟啊?”
“你好,我是七班的陈敏君,我跟毛奇是同桌。”
“我看你这伞也不大,两个人一起撑,也不怕都淋湿了。”
“没办法啦,他这个人总是习惯性的忘记带伞,所以就跟他拼一把伞了。”
我去,这陈敏君的话,越说越让黄静来气。还他这个人总是习惯性的忘记带伞,看来你对他还挺了解啊?你们什么关系,都了解到习惯性了。
这时候的黄静,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前些日子毛奇突然和自己说上话了,还问些关于女孩子的喜好、想法和如何与女孩子找话题之类的,原来都是为了讨好他现在身边的这个小狐狸精啊。都怪小姑奶奶当时猪油蒙了心,居然还自作多情的以为,是这小王八蛋脑壳开窍,想来接近自己了。结果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为这小狐狸精作了嫁衣,成全了毛奇这王八蛋,而自己却站在这雨里,看着这两人来恶心自己,活脱脱像个小丑一般。
黄静是越想越气,恨不得将噙在眼眶里的眼泪水,一股脑的挥洒出来。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不待这么欺负人的。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没带伞的?还有是谁让你给我来送伞的?”
毛奇这冷冰冰的话语,更是加剧了黄静内心的委屈,不过幸好天外下着密密麻麻的细雨,让人即使面对面,也一时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黄静的一滴眼泪,已经从眼角溢出了,悄悄的滑落,和雨水混为一滩。
“是我妈妈让我今天喊你去家里做客。我妈说男孩子粗心,怕你没带雨伞,让我今天多带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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