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星的头感到有些嗡嗡作响,前额也隐隐的做痛。他感到身边有个人在抱着自己,一边轻轻摇晃着自己的身体,一边在自己耳旁急促的呼唤着什么。
“李大哥,醒醒啊,李大哥…………”
李鸿星的头还是有些做疼,他拼命的想回想起来些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脑海里面是一片混乱,各种信息在不停的缠绕着,一会是古代,一会又是现代;一会在骑马射箭,一会又在上网………,记忆像一堆堆,胡乱缠绕在一起的乱麻似的,一时还无法理出头绪。他感到周围应该有很多人,乱哄哄的,好像又在吵骂、叫喊着什么。
李鸿星费尽气力,将双眼缓慢的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带泪痕的少年,周围还有些同样焦虑不安的年轻人,围拢在旁边,当看到他醒来后,才都长吁一口气。
正抱着他的少年,应该在十五六岁左右,皮肤有些黝黑,应该是经常风吹日晒的结果。破烂的衣服上,已经分辨不出本来的颜色了,衣上还有几块黑色的污迹闪烁着亮光。少年头顶上乱蓬蓬的头发,被一根颜色发暗的破布条,随意的扎绑成一束,垂在脑后。外露着的一些乱发,有的还粘连在一起,明显有很长时间没有清洗过了。由于少年在一手扶抱着他,一股刺鼻的脑油味扑面而来。
抱着他的少年,看到李鸿星睁开了双眼,泛红的眼睛立马弯了起来。他先用一只手,飞快的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和鼻涕,然后哽咽的言道:“吓死我了,李大哥,刚才你为了救我,被黄千总的家丁,在脑袋上砸了一棒子,都怪我,看见棒子砸过了,我就吓的不会动了,要不是为救我,你就不会受伤了。”
黄千总?听到这个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名字,李鸿星的脑海里面嗡的一声炸开了,他不由的轻声呻、吟了一下(呻、吟是违规词语,中间加顿号才能够显示出来),随之而来的,就是脑海中那些混乱的思维,开始慢慢的理顺了下来。
随着快速回忆,和理顺着脑海中混乱的记忆,李鸿星的脸色顿时有些惊恐:什么?这,这里竟然是大明,而且是崇祯元年。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陕西的固原镇(现在属于宁夏固原),而他则是一名固原镇的边兵,名字倒没有变,还是叫李鸿星。
李鸿星的头顿时感到一阵眩晕,自己竟然来到了,乱世就要开启的明末,而他现在就位于固原镇的州库府门外。按后世好听些的说法叫做‘非法集会’,说难听些就是兵变闹饷、造反。而他现在就是在兵变、造反,做着很有可能掉脑袋的事。
李鸿星不由的先打了个寒颤,随后在旁边少年的搀扶下,才缓慢的站起身来。
搀扶他的少年名叫陈虎,是李鸿星的邻居,从小就喜欢跟随在李鸿星身后。陈虎的父亲是个匠户,这匠户就是世袭打造兵器、器具的工匠。这匠户们平日里,也是过的苦不堪言,更由于没有自己的田地,大多数匠户们过的还不如军户呢。
陈虎见李鸿星他们要来闹饷,看到家里面也实在熬不下去了,也就凑上来跟随着前来闹饷。在与州库的护卫、家丁们发生冲突之时,要不是李鸿星替他挡了一下,头上被挨了一棍子,后果还真不知道怎地呢。所以当看到李鸿星倒地不起时,吓的他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李鸿星先轻轻的活动了一下四肢,然后又轻微晃了晃,还略微有些眩晕的头。他抬头仰望了下天空,只见灰蒙蒙的云层,密布在整个天空上,看不到一丝太阳的光亮。仅见的树木也光秃秃,无精打采的伫立在那,随着寒风的吹过,不住的左右摇晃着。身旁也不时的刮过一道道冰冷的寒风,刮在脸下,隐隐作痛。随着脑中记忆的理顺,他也知道了,现在是寒冷、孤寂、难耐的严冬时节,在过几日,就临近年关春节了。
李鸿星用眼睛快速扫看了下,周围簇拥在他身旁的这五个人。这五个人都在十七八岁左右,身上也都穿着略显破旧的袢(音pn)袄,随之而来的记忆,也在脑海中清晰浮现了出来。
这五个人都是他的伙伴,关系也都是十分的要好,称的上是生死之交。曾一起和他进山捕猎,一起募兵吃饷,一起群殴打架。
右边身材高大魁梧,面相凶狠的壮汉名叫张海,是个大大咧咧,生性比较豪爽之人,没事就喜欢和人掰腕子摔跤。与人打架群殴之时,也喜欢冲在最前头。其人虽看上去有些面恶,但心地却也良善,到也从不欺凌弱小。
张海旁边站立两人,是刘志刚、刘志勇两兄弟。长相比较清秀文静的是哥哥刘志刚,平时比较喜欢安静独处,没事时就喜好捣鼓和改进各种器具,他们现在用的好些弓箭弩具,都是刘志刚平日所做。
身材结实矮壮的是其弟刘志勇,他和哥哥性格刚好相反,生性喜欢热闹,喜好四处游逛,天生长着一张‘老婆嘴’,最喜欢和人聊天吹牛打屁。
李鸿星左边那个身材略显消瘦,面色苍白,虽同样身穿一件旧衣,但收拾的较为干净整洁,连脑后垂发,也收拾的一丝不苟。这名沉默不语,干净整洁的少年名叫丘健,他看到李鸿星扫过来的眼神,对着李鸿星微微笑起,露出一口整洁的白牙,李鸿星也冲他点头致意。
丘健其家本居宁夏镇,幼年也读过几年私塾。后来全家为了躲避入寇的鞑子(宁夏、陕西边镇地区,常常招到蒙古鞑子的入侵抢掠),几年前全家逃难到了固原。家里只剩个老父亲和个年幼的妹妹。几年前丘健的父亲进山砍柴,不幸遇到了野狼,刚好被进山打猎的李鸿星遇上,给救了下来,从此丘健就跟随在李鸿星左右。
旁边还有个身材较矮的小胖子,正冲着他咧着大嘴嘿嘿的傻笑着。小胖子名叫高波,以前父亲是个小商人,开间小铺子,不想却突遇人祸,随之也败落了下来,最后铺子也没了,现在也只能四处流动着,做些针头线脑的小生意。高波小时候有一次被几个地痞欺辱之时,李鸿星刚好打此路过,出于不忍,动手赶跑了那几个地痞,随后高波就死皮赖脸地,跟随在李鸿星身后。其人除了有些懦弱胆小贪财外,其余还算尚好。
看着这几张焦虑内疚的面孔,李鸿星也不由的有些意动,他先摆了摆手臂,随后冲着几人大声笑道:“哈哈哈,这算多大事呀,我只是稍稍挨了一棒子而已,以前受的伤都多了去了,也没见咋地。看看你等一脸哭丧相,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人呢。都打起精神了,别都哭丧个脸,都精神起来。”
这几人听闻此言后,方才缓下心来,脸上也都纷纷露出笑容。刘志勇这时更是摇头晃脑的大声嚷道:“俺就说过了吧,会没有事的。咱李大哥福大命大,以前多大的事都抗过来了,这点小伤怎么会有事呢。”
李鸿星听闻后,却不由的暗暗腹议:没有事?没有事会把我一棒子从几百年后,砸到了明末,而且还是犯罪现场来。这砸棒子的人也太厉害了吧!
随后李鸿星一边快速的,理顺着脑海中的记忆,一边随意的应付着旁边几人的问候。
等他的记忆慢慢理顺了下来,不由的紧皱起眉头,随即放眼向四周观去。他现在是站在一个,州库门外的广场边上,朱红色的大门上包嵌着,许多明晃晃的大铜钉,门前拥堵的人群正在朝着大门,拼命地一次又一次的撞击着,发出咚咚的声响,广场上的人群中,也不时的传出阵阵叫骂声。
这里就是‘固原镇’州库的衙门外,里面是存储着‘三边五镇’十几万军队的粮饷库。(三边五镇指的是延绥、宁夏、甘肃、固原、临洮这五镇。由于固原镇是当时的九边之首,三边总督衙门的驻守地,五镇的粮饷都是先存放于此)
固原边军的粮饷,已经快半年没有发放了,今天是崇祯元年(公元1628年)十二月二十四日,马上就要临近过年了。
今年陕西大旱,粮价飞涨,大家实在是熬不下去了。在加上今年七月二十日‘蓟(音ji)镇边军’由于欠饷四个月,最后兵变闹饷。紧接着七月二十五日‘宁远边兵’也因为欠饷兵变闹饷,把巡抚,总兵等一干官员都捆绑在了城楼之上,还进行了殴打,事后还把一名巡抚,逼的给上吊而死。
今年陕西大旱,赤地千里,粮价飞涨,民不聊生,饥民遍地。官府不仅不赈灾救民,反而还继续横征暴敛,敛钱崔科,民更是苦不堪言。上个月,即十一月十七日,陕西白水县民‘王二’,聚集几百号饥民,以墨涂面,闯入了澄城县内,杀死了逼钱崔科的贪官知县‘张耀采’,随即开仓放粮,赈济饥民,扯旗造反,一时声势浩大,声震陕西。
接着陕北府谷的‘王嘉胤(音yin)’、宜川‘王左桂’也聚集饥民,扯旗造反,攻城堡,杀官吏,威震陕北。安塞的马贩子‘高迎祥’也聚众响应,自称闯王。汉南人‘王大梁’有部众四百余人,也扯旗造反,自称大梁王。其纠集成县、两当二地的农民三千余人,攻克陕西略阳县,近逼汉中府。一时间,陕西是饥民遍地,烽烟四起,豪强顿出。
在这种情况下,固原的边军们也都忍不住了,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可家中无食,手中无钱,在这样下去,可就要活活的饿死了呀。反正都是个死,那还不如闹上一闹,蓟镇闹过了,宁远也闹过了,咱们凭什么就不能闹呢?以前又不是没有闹过饷,反正法不责重呀。现在外面到处都是饥民,到处都是扯旗造反之人,大不了就去扯旗造反好了,反正最后的结果,还能比现在更差吗?
就在这种情形下,在有心之人的煽动和串联中,开始是上百号边兵,冲到了州库衙门前,喊着要发饷,要活命。刚开始的时候,看守州库的副将、千总和其家丁们,还与闹饷的边兵们,发生了些冲突,打伤了十几号人。
李鸿星就是在那时,为了救人,头上被挨了一棒子,不想一下子就把一个几百年后的人,给砸到了这个时空里面了。
看到闻讯赶来闹饷的边兵们,越聚越多了,而且很多人都把刀枪棍棒等兵器,也都带在身上,吓的州库门前开始还耀武扬威的马副将(副将就是副总兵)和黄千总,赶紧领人躲进了州库的大门里面,将大门死死顶住。
躲在州库门里面的黄千总,冲着浑身颤栗,惊恐不已的马副将尖声叫道:“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呀?外面聚集的人可是越来越多了,真要是让这些乱兵们冲了进来,后果可不堪设想呀!”
马副将听到这里,就更加惊恐不安了。他一边用力的挥舞着手臂,一边急促的高声喊道:“彼等还想怎么地,彼等(他们)还敢杀官造反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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