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张辽毕竟是被冠以“玄武”之名的男人,他克制住了常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产生的“逃避”的本能反应,而是挥剑挡在袖中剑那一记横斩的必经之路上,这是赵云用来破解这招的方法,那一次赵云还接下了后面及其连贯的两招,差点被劈开脑袋。
可问题是现在的蓁尽管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可是刚才的重装绝对已经伤及她的内脏,我能够想象到她的身体此时此刻正在承受着如沐熔岩般的痛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就强迫自己重新站起来出招这已经十分勉强了,她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和应变力去发动必须要依靠灵活身法的绞首剑。
张辽格住了近乎完美的袖中剑,用尽浑身解数。
“这是还你的。”蓁说。
趁着张辽一愣神的功夫,蓁突然松手,长剑飞向空中。她的忽然脱力让用尽全力抵挡的张辽难以控制地前倾了一些,蓁抓住机会一拳打在对方的小腹上,出拳的力量在张辽身体前倾的势头之下似乎对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他连连后退几步……而蓁,凌空接住了悬停在空中的寒凌,猛扑上去,又是一记袖中剑!
此刻的张辽已经完全失去招架之力,他纯粹是凭借着身体的自然反应才挡下了这第二波攻击。
“你已经丧失战斗力了。”张辽的语气平静得仿佛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更像是在提醒对方,好像他们两个再做一个游戏而蓁违反了游戏规则似的。
“只要我还活着我就可以强迫自己做到任何事情,只要我还活着。”蓁眼中的晶紫色浓烈艳丽得就像是太阳在爆炸一样,“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这真不像是蓁会说出来的话啊。她经常挂在嘴边的不应该是“活着与死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或者“希望是种奢侈的东西,也是种有毒的东西”之类的让人捉摸不透的话才对么……是啊,什么时候,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说出来的话,越来越像是我说的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能够影响并且改变一个人的只能是对来讲很重要的人,难道说……
难道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于她而言就不知不觉得开始变得重要了么?潜移默化,悄无声息,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曾觉察?
“也许你是对的。但是,”张辽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现在的你真的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蓁没说什么,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我不置可否,蓁也不置可否。连续两次高速奔袭的袖中剑对手臂和膝盖都是极其严峻的考验,就算是处于正常状态下的蓁在做完这种尝试之后都肯定会感到一阵疼痛,更何况是现在。
烧着幽蓝色火焰的寒凌与另一把剑在暴雨中交织,雨水不断地从两把剑相格的缝隙间淌落。
这一次蓁是压上了最后的赌注在攻击。她知道如果不能击中的话就毫无意义了,因此她的这一击太过专注于速度以求张辽没法躲开,却忽略了以她现在残存的体力已经无法保证攻击的力量了。所以,尽管两轮进攻短暂地打乱了张辽的阵脚,却没法造成实质上的伤害,只有那报复性的一拳,可那毕竟只是一拳而已,并无伤大雅。而一旦张辽回过神来,对于已经没有力量来发动第三轮攻击的蓁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很显然我的这种推测即将成为现实。
可为什么呢,连我都打算要放弃了,保护着我的蓁却依然不肯放弃?
等等……这不对啊!怎么就成了她保护我?我想要得到她,是为了我可以保护她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她在这种本该果断把我扔掉的时候却不惜牺牲掉自己去保护我的!我特么搞错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真是嘲讽啊现在的我能做些什么?除了傻愣愣地在这里坐着干瞪眼我还能做什么?我连喘口气都费劲!我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过。我就只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王鹂义无反顾地走向她那个现在已经敌情不明危急凶险的家,看着闪电点亮天空的那一瞬间唐执毅然决然的眼神,看着赵云故作轻松地笑笑然后拍拍我的肩膀说你们先走我殿后然后就自己孤身一个人挡在平城门前面现在还生死不明,看着蓁像一只被空中流矢击中的天鹅一样哀鸣,燃烧着她自己已经冻结了许久封存了许久的生命去为我这个没用的家伙争取那么一丝丝的可能性……
我不能够袖手旁观!
我闭上眼睛,浏览着我的记忆,搜寻着我曾经得到的东西,我要找的是一句话。
那句话是老家伙说过的。
“疼痛是人的身体自我保护的一种本能,但是同时它也限制了你力量的发挥。如果你在常态下无视疼痛,你就可以发挥出三到五倍的力量;如果你在重伤状态下无视疼痛,那么你完全可以拥有常态时的一切能力——不过这只是暂时的,这样有悖常理的爆发多多少少都会损伤到你的身体,你要学会在必要的时候使用这个方法,但记得要慎用。”
是的这是某一次老家伙用木剑把我打趴在地之后所说的话。
我明白了,现在的蓁就是在做着这样的事吧,我想她对于这么做的后果也是清楚的,一旦不能一招致胜的话她就唯有坐以待毙而已,但她还是这么做了。我猜的没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变得越来越像我,她就开始说我曾经说过的话,开始做我曾经做过的事……可是我却在考虑放弃!
蓁,拜托你,我拜托你再坚持一下,等我做好无视疼痛的心理准备……
可就在这个时候张辽忽然手上加力,在一瞬间就夺回了蓁费尽辛苦才拿到的主动权。他的手臂强行地前推,而蓁原本伸直的手臂则不断地被向着自己颈部的方向弯曲过去,寒凌的另一侧剑刃已经逼近了蓁的颈部!在这种情况下张辽已经没必要再和她继续角力了,他只需要让他的剑沿着寒凌的剑身滑过去,蓁就将无可避免地身首异处。
还是……晚了一点啊。
“那么结束了。”张辽轻声说,像是在为一个值得珍惜的对手送别。
雨幕之中的蓁留下了一滴眼泪。别问我是怎么区分雨和泪的,我就是分得清。
如果蓁就这么死了,我也就没有了坚持下去的理由。她那么的保护我,她欠我的,我欠她的,到现在已经无所谓谁欠谁,从她跳下来抱住我的那一瞬间开始我们就不再是两个人,我们共享一条生命。我说,我愿意陪着她去往任何地方,不论刀山还是火海,不论天堂还是地狱。
我这么说了,我就会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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