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在我的手指脱离放在地上的驰龙的瞬间,我听到了一个悲伤的声音,我痛得全身一震——不知道是伤口痛还是心痛,也许都有。
还是有疏忽的地方。我忘了我刚才攻击的对象是蓁,我身体最自然的反应就是不忍下手,所以实际上那一掌的力量要比我的主观感受小一些,因此她就苏醒得比计划更早,让我没能逃避掉这让我无从应对的一幕。
不过那一掌还是起到了作用的,蓁只是恢复了意识而已,至少她还没办法活动身体,这一个小意外不过是让我多了些悲怆,让蓁多了些自责而已。这些伤痛都是可以被时间所医治的,时间是位良医,也是味良药,包治世间百疾,尤其是心疾。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我只好站起来,转过身去,在那个女孩从我的视线中消失的一刹那,我终于觉察到自己眼角的湿润,和雨水不同,这种湿润是温热的。
“你说……”我哽咽着,“你也要用你的全部来作为交换。”
“是的。”
“可我做不到。我还是没法说服自己做出这种自私的选择……就这样。”
“可你知道么,你已经带走了我的所有,对我而言……生命不过是一具残骸。”
“可生命是基石啊,有了生命就什么都可能会有的……不是么?”我伸手抹了把脸,“对不起……我只能这么说。”
寒风和骤雨逐渐冷却了我炽热的心跳,我开始变得清醒,我开始意识到自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我太想当然了,我真的把自己的生活当成了赞美诗了!这一样么?这是那种剧情老套的故事么?并不是啊,女主角的一个吻并不能代替无敌光环,上苍也不会让你好事占尽,你总会这个场得意那个场失意,我爱的人也爱我,可这也不能阻止我生命的流失,而同生共死什么的,我愿意,我知道她也愿意,可我就是不能那么做,既然已经无法达成大团圆的结局,那么……我只能让尽量多的人活下去。
错已铸成,多说无益。
我叹了口气,从胸口的地方掏出了那把我一直都贴身带着的龙纹短剑。从今年秋天离开家的时候起我就贴身带着它,在它的身上灌注了我太多的感情,从眷恋,都矛盾,到痛苦,再到不共戴天,一段情谊的毁灭永远都比建立要容易成千上万倍,曾经因这段情谊而得到的快乐,也注定要以成千上万倍的痛苦来买单。
“这个东西,就是那个人当初送给我的。我现在把它交给你了,如果将来你有机会杀了他的话,就用这把剑动手,也算是完成了我们共同的夙愿……我们就是因为这个才认识的不是么……就这样了。”
距离这里最近的无痕士兵已经进入了我的可视范围,我转过身来把短剑塞在蓁的手里,我又看了她一眼。她已经能够活动了,可是她没有动,她知道她输了,我也输了,我们输了,输给了命运,那个曾经无数次豪言壮语要踩在脚下的命运,终究还是让我屈膝,连带着那个本来臣服于命运可却跟着我莫名其妙就热血沸腾的女孩,也付出了心碎的代价。
她哭了。刚才在对战张辽的时候她曾落下不甘的泪珠,可现在却是在无力地哀泣。
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伸出我的拇指在她洁白如脂的脸上拂拭了一遍,光滑的感觉让我仿佛触电一般。
“我还能再见到你么?”
我心里咯噔一声。
是啊,还能再见到我么?在我看来这更像是个反问,平时一向很冷静的蓁居然也会这么傻,傻得让我心疼……
我转过身,甩开脚步,不敢再停留。
我终究没有回答这个反问,我无法开口。
……
不远处的那几个无痕士兵发现了正在踉踉跄跄西行着的我,如我所料,他们都一股脑地追了上来。华雄亲手训练出来的手下们速度确实很快,即使健康状态的我想甩掉他们也绝非易事,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老家伙说过无视疼痛就可以进行预支式的爆发,可是眼下我连这个也做不到了,我有无视疼痛的勇气,可却已经没有可以预支的力量了。
我只跑了三十几步,或者四十几步就摔倒在河边,我在暴雨中几乎无法呼吸,也没有了再站起来的力气,而当我勉为其难地抬起头时,就已经被几个穿着亮银色制服的人团团包围了。
我赢了。
我刚才完全多虑了,我没有力量跑那么远,也根本没必要跑那么远,无痕的人抓到我之后不论是把我当作西凉马氏的长子还是当做单纯的盗剑贼都不可能会直接杀了我,我已经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马公子是么?”
“用不着客气……”我挣扎着坐起来,就那么趴在地上实在有点丢人。
“你不打算对我们说些什么么?”
“好吧,九月初一那天晚上你们追的人也是我。”
“我不是指这个。”
“好吧好吧……驰龙是我父亲亲自带来的,不过那个老家伙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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