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因那一场莫名其妙的雨而汹涌而来的寒气席卷了整个洛阳城,这座百余年的帝都开始了又一个的寒冬。实际上帝都的空气已经寒冷了许久,冷得每一个人都难以呼吸。自从成为帝都以来,洛阳经历了大概最冷的一个冬天,那是种无法用棉衣或者炉火来抵御的寒冷。今年的洛阳,秋天空前的肃杀,从外面的风雨到里面的人心,而冬天,则也是前所未有的无情埋葬。
整齐的弦月悬在半空中,用它独有的阴柔的光芒浸泡着这座一片死寂等待着埋葬的城市,或者说,它正在做的事情就是埋葬这座城市,不光是埋葬城市,还埋葬天空,在这光芒所形成的一层银色纱帘之下,夜空阴森得像是无底深渊,除了几颗闪烁着飘忽微芒的星星之外就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月光埋葬了星空,只留下少数遍体鳞伤的幸存者在可怖的寂静之中垂死挣扎,这样的一幕真实清晰地发生在天空之中,发生在一双悲伤地眼睛里。
黑色衣服的女孩孤独地矗立在一座二层楼房的屋顶上,埋葬着一切的月光也向她洒下来,照亮了半边脸,冷风吹起她黑色的长发和黑色的裙裾,轻薄如纱的围巾浮在空中游鱼般摆动着。她的一只眼睛被隐没在黑暗之中,而暴露在月光下的另外一只像是一泓泉水一般,从泉水之中喷涌而出的是不可名状的苦涩无言。女孩知道这个时候正是无痕在洛阳城中巡夜的高峰期,但她还是站到了这个地方,即使是冒着被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发现的风险她也仍要来到这个地方,只是为了再往那里看一眼,她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而事实也如她所愿,这里暂时没有巡查过来的小队,而她想要看到的地方就在几里之外,尽收眼底。
却非殿。
虽然是早已确定的结局,可是当它真正到来的时候,仍然如五雷轰顶,她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自己曾暗自发誓拼了命也要守护的人,在离她而去的时候她却是那样的无可奈何。
人与命运对抗,无异于和飞燕比迅捷,和山峰比高耸,和海洋比辽阔,听上去都可笑。
他死了,就死在自己的眼前。从曾经的君临天下到后来的阶下之囚,生命的逝去川流不息,什么都做不了。
鼻翼之间的酸楚就如那冷寂的月光一样不可阻挡地弥散着。
在倚天剑失窃的第二天,当中德殿的人潮逐渐散去的时候,却非殿,成为了最高掌权者关注的焦点。
却非殿正殿的二楼,曾经的帝国统治者抄手站在窗前,凝望着楼下一队一队涌进院子里的禁军士兵,一脸的淡漠,不知是释然还是愧疚,或者是二者兼有,实际上这个年轻人的一生都充满着纠结。
刘辩,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从那天他头顶的皇冠被摘下来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生命其实就是为了等这一天而存在——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董卓也是这么认为的,也正因为如此董卓才没有太早对他下手,猎物和猎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可是这一切持续到昨晚为止。真是没想到,连刘辩自己都没有想到,在自己的生命结束之前还可以做一件算得上有意义的事情,可是说没什么好遗憾的了,该做的事情他都已经做完,剩下的一切就托付给后辈们以及前辈们了,现在的他该做而且能做的事情就只剩一件:缅怀。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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