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
“您大可不必用这么谦恭的语气跟我说话。”他背对着声音的源头,缓缓地开口道,“你是太师,地位仅此于皇帝,甚至高于刘姓诸王,所以用不着对我客气。”
“可你不是普通的王,你曾经是皇帝。”
“这不也正是你今天来这里的原因么?”刘辩转过身来面对着来人,“至少,是原因之一。”
身材臃肿的董卓和他面对面,左右两半各跟着一个似乎受了伤的男子,想来应该是他的心腹爱将。
“这个世上存在着太多种职业,这些职业有的被人所追求,有的则被人所嫌弃,官场上也讲究着什么‘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潜规则不是么?职业是一种谋生的手段,它是必须的却不是唯一的,可以随时随地得到,失去或者更换。”董卓结束了行礼,站直身子,“可只有一种职业除外,那就是皇帝。”
“是啊。”刘辩微笑,“有的时候我也会觉得所为皇帝其实就是一介死囚,永世都不得翻身,只能带着金光闪闪的枷锁行走在人世间,而枷锁被去掉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断头之日将近了,就像今天。”
“你很聪明。”董卓感叹。
“这世上有多少人因聪明而死,我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刘辩摇摇头,“只不过我不是因为卖弄聪明而死,而是因为掩藏聪明而死,但现在看来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区别太大了。因为卖弄聪明而死的人绝不会死得如你这般坦然安详。”董卓叹了口气,“我们都低估你了啊,王上。”
“仓皇也好,坦然也罢,死亡总归是不可避免的。既然最终都难逃一死,又何苦死得那么难看呢?”
“是啊,我们都看到了,就在昨晚,你为你自己准备了盛大的葬礼,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淡然。”
“大人过奖了。刘辩知道自己是将死之人,自然也就有充足的时间为自己准备一个葬礼,好让自己死得不是太那么默默无闻了。”
“可我不明白,以你的智慧完全可以让自己免于一死,为什么却还是那让坦然地坐视死亡的逼近?”
“因为我不死,就有人要代替我去死。”刘辩屈腿坐在一边的席位上,将昨天夜里摊在桌案上的竹卷一卷卷的整齐收拾起来,“这本来没什么的,既然能活下去谁会愿意去死呢?可是那个将代我死去的人对我来讲偏偏又很重要,再加上我的这条命已经不怎么值钱了,所以就这么做了决定。”
“代你去死的人?”董卓问,“你指的是马超,还是唐姬?”
“都是,但不全是,最重要的还是我的兄弟。”
“什么意思?”
“我昨晚出手帮了马超他们,这只不过是你今天来杀我的直接原因,而早在我的皇冠被从头顶上摘下来的那一刻开始,死亡与我而言就已经不可避免了。如果我没有被废的话,我的弟弟就会被你杀掉对么?为了独揽大权架空皇室,对于刘氏皇族你除了会留下一个皇帝作为傀儡之外剩下的大概都会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至少我父皇的这一脉你只会留下一个。是的,只留一个,皇帝的名额只有一个,这个皇族,这个没落的皇族中生存的席位仅有一个,如果我占了这个席位,我的弟弟就得死。”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年来你一直都故意伪装成一个未经人事的幼童,就只是为了保护你的弟弟?”
“如果父皇再晚死几年,我能够再多装几年,朝廷上的形势再明朗一些,皇位大概就会平稳地归于他手吧。那样的话他将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皇帝,不光拥有生存的资格,更有统治的权力。可惜了,天命如此,也许皇位对他而言真的是有些遥不可及吧,我就只有通过你来让皇位易主,。尽管这样一来他就只能是一个傀儡了,但是他至少能够活下去,对这个家族来讲活下去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帝国已经无可挽回地走向了衰亡,在这种情况下皇帝由谁来当似乎都已经回天乏术了,帝国的传承也不再是一件严肃的事情,我就索性用它来还弟弟一份情。”
“这样的话,我可以理解为你根本就不在乎这个皇位么?”
“它带给我们兄弟的只有无尽的痛苦与磨难,它害死了我那么多的亲人,如果说在乎,恐怕也只有恨了吧。”
“也就是说你在事前就已经算好了一切,在见到我的时候你故意表现得那么怯懦,就只是为了凸显出你弟弟的镇定自若,从而引起我换皇帝的想法?”
“可以这么讲吧。”
“你就那么确定我会换皇帝?”
“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可怕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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