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猴王登山而闻山下传来一阵歌声,歌曰:“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径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已然便是当年樵夫所歌!
美猴王听得此哥,满心欢喜道:“神仙原来藏在这里!”即忙下山跳入林中,仔细再看,乃是一个樵夫,在那里举斧砍柴,猴王近前叫道:“老神仙,弟子有礼!”那樵汉慌忙丢了斧,转身答礼道:“不敢当!不敢当!我拙汉衣食不全,怎敢当‘神仙’二字?”猴王道:“你不是神仙,如何说能出神仙的话来?切莫狂我猴儿!”樵夫道:“我哪里说的什么神仙话?”猴王道:“我才来至林边,只听的你说:‘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黄庭》乃道德真言,若非神仙如何说的此言?”樵夫笑道:“实不瞒你说,这个词名做《满庭芳》,乃一神仙教我的。那神仙与我舍下相邻。他见我家事劳苦,日常烦恼,教我遇烦恼时,即把这词儿念念,一则散心,二则解困,我才有些不足处思虑,故此念念。不曾想被你听到了。”
猴王道:“你家既与神仙相邻,何不从他修行?学得个长生不老之术,却不是好?”樵夫道:“我一生命苦,自幼蒙父母养育至八九岁,才知人事,不幸父丧,母亲居孀。再无兄弟姊妹,只我一人,无可奈何,只得早晚侍奉。如今母老孤身一人,不敢抛离。家中田园荒芜,衣食不足,无奈只得每日斫两束柴薪,挑向市廛之间,换的几文钱,籴几升米,自炊自造,安排些茶饭,供养老母,所以不能修行。”
猴王道:“据你说起来,乃是一个行孝的君子,想来日后必有大造化。但望你指与我那神仙住处,却好拜访去也。”樵夫道:“不远,不远。此山叫做灵台方寸山,山中有座斜月三星洞”
猴王一听此处便是灵台方寸山赶忙问道:“此处可有一仙长名曰张广元?”樵夫奇道:“兄台也识的广元道长?那斜月三星洞中有一个神仙,称名须菩提祖师。那祖师徒弟今有三四十人从他修行。祖师座下首徒便是广元道长。你顺那条小路儿,向南行七八里远近,即是他家了。”猴王用手扯住樵夫道:“老兄,你便同我前去,若日后成仙得道决不忘你指引之恩。”樵夫道:“你这猴子,甚是不知不通变。我方才这般与你说了,你还不明白?假若我与你去了,却不误了我的生意?老母如何照顾?我要斫柴,你且自去,自去。”
说完不顾猴王继续砍柴。猴王顺着樵夫的指引不多时便来至洞口。见山门已闭,猴王不敢造次,且去跳上松枝梢头,摘松子吃了顽耍。
不多时山门打开,一仙童出得门来,高叫道:“什么人在此搔扰?”猴王扑的跳下树来,上前躬身道:“仙童,我是个访道学仙之弟子,更不敢在此搔扰。”仙童笑道:“你是个访道的么?”猴王道:“正是。”童子道:“我家师父正才下榻登坛讲道,还未说出原由,就教我出来开门,说:‘外面有个修行的来了,可去接待接待。’想必就是你了?”猴王笑道:“正是我,正是我。”童子道:“你且跟我进来。”
猴王不敢失礼,整衣端肃,随童子径入洞天深处,见那菩提祖师端坐在台上,两边有三十个小仙侍立台下。果然是——
大觉金仙没垢姿,西方妙相祖菩提。不生不灭三三行,全气全神万万慈。
空寂自然随变化,真如本性任为之。与天同寿庄严体,历劫明心大法师。
猴王不敢怠慢倒身下拜,磕头不计其数,口中只道:“师父,师父!我弟子志心朝礼,志心朝礼!诚心拜师,望师父收我为徒。”祖师道:“你是那方人氏?且说个乡贯姓名明白,再拜。”猴王道:“弟子乃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人氏。”祖师喝令:“赶出去!他本是个撒诈捣虚之徒,那里修什么道果!”猴王慌忙磕头不住道:“弟子是老实之言,决无虚诈。”祖师道:“你既老实,怎么说东胜神洲?那去处到我这里,隔两重大海,一座南赡部洲,如何到得此处?”猴王叩头道:“弟子尚未化形而出时得一仙长所助,仙长言其乃西牛贺洲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弟子张广元,弟子不敢忘其恩愿追随仙长学道,遂飘洋过海,登界游方,耗费十数个年头,方才访到此处。还望祖师明察”祖师一听此猴乃是爱徒所救之人,愈发倍感亲切。祖师道:“既是为随我广元徒儿修仙而来,且问你姓什么?”猴王又道:“我无姓。也不知什么为姓。”祖师道:“你父母原来姓什么?”猴王道:“我无父无母。”祖师道:“既无父母,想是树上生的?”猴王道:“我虽不是树上生,却是石里长的。我只记得花果山上有一块仙石,其年石破,我便生也。”祖师闻言暗喜道:“这等说,却是个天地生成的,你起来走走我看。”猴王纵身跳起,拐呀拐的走了两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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