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许平君就陪周阳大姑离开了茂陵。卫乙三人则履行了昨天对百姓的承诺,继续到市中去摆摊修理农具。
在卫乙的感觉中,甚至婉婵和赵芜也一样,他们更喜欢和百姓打交道。因为百姓很简单,你为他们做事,他们会加倍地从内心去感激你。不像是和杜延年、周阳大姑他们说话,你永远猜不透他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许他们说出的话,和他们心里的所想,是完全矛盾着的。这样的交往,会让人感到疲累。
卫乙这两天的忙碌,也为他赚取了足够的名声。今天一天,百姓们从各个地方蜂拥而来,有的是带着坏掉的农具,有的是来学手艺,有的就纯粹是来看热闹。昨天卫乙不费吹灰之力将杀手全灭,这事通过茂陵令魏相的告示迅速传开,很多人都知道了眼前之人就是燕然死神。虽说燕然死神是匈奴人的说法,但也流传到了汉朝,大家对这个和蔼的死神,更是加倍地崇拜起来。
卫乙当然并不在意这个,他只是拿修理这件事来转换心神,让自己有些凌乱的思绪重新凝聚起来。这一天里,他还教了好几个徒弟,所以即使他走了,这些徒弟也能胜任他的工作。
另外也从城里传来消息,绛宾倒是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正组织茂陵的织业商会,准备对付即将来此的萧望之等人。卫乙心中总算定了定,不论如何,这至少还是表面上看起来公平的交易,交易双方都达到了各自的目的。有了这些商会的帮忙,他们大吕队在这场操演中,几乎可说是胜券在握了。
卫乙在茂陵一连修了三天农具,也随时关注着事态的发展。萧望之的下一批货物果然被商会组织人马挡在了距离茂陵十多里的地方。萧望之气得直跳脚,威胁说以后朝廷没有桑弘羊主事了,立刻就要取缔这个商会。可是,绛宾岂是那么容易被威胁的,天下什么都可以没有,商人是不能没有的。慢说桑弘羊还在任,就算真没了,朝廷也不可能是贤良文学的一言堂。
萧望之无奈,又说要去监演丞那里揭发,这一定是商会和某个博士弟达成的秘密协议,这是违反操演规则的,应该直接判负。然而绛宾的背景自然远非卫乙可比,他早就找好了一堆托词来应付监演丞的调查,萧望之是决计占不到丝毫便宜的。
卫乙听说了这些事后,也就懒得再管太多,只是安安心心修自己的农具。这几天里,杜延年没有再来找他,他也懒得去问,毕竟自己现在实力太弱,了解太多事也于事无补。倒是茂陵令魏相,在民间大力宣传了卫乙的功绩,还专门来见了一次卫乙。
这个魏相,虽然传言中和《礼》科的萧望之、眭弘交好,不过他明显有更多自己的想法。他并不愿意跟贤良文学绑在一起,他在寻找一株更大的大树。
“魏县令如此礼重,让小弟如何过意得去啊?”原来魏相专门带了美酒佳肴,趁着午休时间来与卫乙共饮食,两个朝廷官员就在这大街上吃起酒来。
魏相倒是开门见山,“贤弟一定听人说,我是与萧望之交好,所以是丞相车千秋的人,对不对?可我当年也是太学策试的高第,如何到了今天还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就是因为我把当朝三公都得罪光了。”
“哦?”卫乙颇有些惊异,之前杜延年说起魏相的身份,只是简单地判定为丞相的人,可他却没说出个中明细来。卫乙早已经明白,这大汉朝廷中,其实并没有哪一个人是固定一个阵营的,世易时移,见风使舵也只是一念间的事。
魏相于是就把他的宦海生涯简而要之说了一遍。原来他虽然是贤良文学出身,可他在做河南太守的任上,却与车千秋之子发生冲突,这才被大将军霍光贬到了茂陵来。所以他虽名义上是车千秋的人,却因过往关系,得不到重任,只是贤良文学中的边缘人物。他在茂陵做了很久县令,一直得不到升迁,正郁郁不得志,所以才来这里与卫乙诉苦。
卫乙目下不也是一个苦命身吗,眼看着,他也快要走上魏相这条官路了。两个人当即就有惺惺相惜之感,少不得多喝了几杯,便击掌相约要结成同盟云云。不过,两个最底层的官,结成了同盟又能如何呢?
安静的时间总是短暂的,没有哪个对手会轻易地认输。这一天,卫乙他们刚起来,就见许平君急匆匆地跑过来,大呼道:“小卫,大事不好了,萧望之带人攻击我们的作坊,大姑他们快顶不住了!”
卫乙他们之前就讨论过这个问题,萧望之狗急跳墙,到底会用什么办法,果然,他采取了最后的策略——两败俱伤。
当下,众人也不耽搁,就随着许平君快马回长安而去。一路上,许平君也解释了事情的前后。原来萧望之是策划已久,他趁周阳大姑领第二批车队出发之时,对作坊发动攻击。那时候大吕队后方正是空虚,守卫的刘德又是出名的软弱文人,险些就被萧望之攻破。索性周阳大姑及时得到消息,带兵回援,这才稳定住局面。可也正因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所以实力大损,一时很难组织有效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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