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中突然安静下来,静得能够听到窗外秋雨洒落在青瓦上时,发出的轻微沙沙声。
大堂中原本低声说着南腔北调,一脸小心翼翼的江湖中人,似乎都被李牧的那一声惊呼,惊得不再说话。
“侯先生?到底是哪个侯先生?在大堂中吗?”彼此相熟的人交换着眼神,却又毫无所得,“难道是自己孤陋寡闻,不知道江湖中什么时候,又崛起了一个新的高手?”
怪异而紧张的气氛,渐渐在茶楼中弥漫开来。
茶楼中所有的人,最终都目光不善地看向李牧二人,因为“侯先生”三个字,是从李牧嘴里吐出来的,而李牧交谈的对象,应该就是他对面的少年书生才是。所以要么这少年书生就是“侯先生”,要么这少年书生,知道一个叫“侯先生”高手,眼下正潜伏在什么地方。
李牧脸色有些发白,他感受到巨大的压力,朝着自己挤压而来;数十人的目光,形成一股磅礴的气势,虽然杂乱不堪,却依旧不是李牧能够承受得了的。若不是担心起身跑路,会引起更大的误会,李牧都有一种跳窗逃命的想法。
侯若方似乎也被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想要端起茶杯喝茶,却发现手软得厉害,怎么也拿不住茶杯。努力尝试了几次之后,依旧没有成功,反而把茶杯和盖子碰得叮当作响,在静谧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清脆而凌乱的声音,似乎成了一种特殊的信号,让原本就极为压抑的气氛,突然变得躁动起来。那些原本就互相防备的江湖中人,也开始用更加不信任的目光,打量着身边的每一个陌生人。
甚至,有几个比较急躁的愣头青,已经悄悄把手放在了兵器上。
掌柜和茶博士,更是吓得面色发青,眼看着一群凶神恶煞,就要把茶楼当成火并的场地,而自己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心中不免有些憋屈。但是形势比人强,掌柜二人也只能在心中暗自念叨,祈求着漫天神佛保佑,让这群凶神恶煞打起架来的时候,能够手下留情,千万不要闹出什么人命才好。
至于被拆了茶楼该怎么办?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这许多。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把手放在了兵器上,眼看着气氛如同绷紧的琴弦,只要有人轻轻一拨,在琴弦折断的那一瞬间,便是这群江湖人士火并的时刻,到时候茶楼里的人,恐怕谁也别想全身而退。
这种情况下,谁也不能说谁有错,哪怕所有的人都知道,那仅仅就是一个傻傻的少年,在听到了一句惊人的话语时,发出的一声赞叹而已,却也绝对不可能放下手中的兵器,因为你不能保证,你身边的人,也和你一样发现了这个问题。
这就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种身不由己。
剩下的,就是看谁来当这个拨动琴弦的人,也许是你,也许是他,甚至不是你我他,而是一个不小心摔落在地上的茶杯,都有可能引起茶楼里的大混战。
李牧已经有些相信老鬼说的话了,这些人都是来抢宝物的,要不然不会个个都紧张兮兮,好像身边所有的陌生人,都随时准备着对他们下手一般。
“到底要不要站出来,解释一下?”
李牧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焦急地思索着,在短短的一瞬间,心思就转了不知多少个圈子,最终,却依旧没有一个确切的想法。
原本他认为,自己是应该站出来解释一下的,毕竟这件事情,是由于自己的莽撞引起,总需要自己出来承担责任才是。况且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一句话,居然能够决定几十号江湖人士的生死,因此在害怕的同时,心中居然有种莫名的兴奋。
当然,这几十个人当中,也包括了他自己,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但是就在最后时刻,李牧却又有些犹豫了,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身上的伤心碧。他担心自己站出来解释的话,要是这群人相信了倒也好说,大家无非虚惊一场而已,纵然被骂几句,那也是无伤大雅的事情;但若是这群人压根就不相信自己的解释,反而对自己实施攻击的话,最终除了让自己受伤,或者丧命之外,极有可能会暴露,自己身怀伤心碧的秘密。
虽然,若是李牧丧命于此,伤心碧即便是暴露了,倒也与他再没有什么干系。只是李牧觉得,就算是自己死了,但是丢是伤心碧的事实,还是会让自己的品格蒙羞,因为他有愧于叶七的嘱托,未能将伤心碧带回千山阁。
李牧并不知道,伤心碧三个字,对于普通江湖人士来讲,实际上是一个极为陌生的名字,有些人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他总是固执地认为,伤心碧作为秘境门派最重要的密宝,就应该名满江湖,更加要等同于江湖中,那些最为高深的秘笈才是。
否则,那就是让伤心碧蒙羞,更是让莫寒山和叶七的争夺,变成一个笑话,也让自己的坚持,变成一个笑话。
也许,李牧依旧不明白,江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依旧只是在自己的幻想中,描绘着那个或许根本就不存在的——故事中的江湖。
在他的印象中,一本普通的武学秘笈,就有可能引起江湖人士厮杀抢夺,更何况这种一辈子都可能见不到一次,或者就算是见到了,也抢不到手的高深秘籍,那就应该是拼到最后一口气,都不会有人放弃才对。
虽然李牧也不确定,这些人到底还认不认识,已经变成白色的伤心碧,但不管怎么说,即便这些人不觉得这是伤心碧,仅仅凭着白色玉璧的珍贵程度,一样可能引起众人的觊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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