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家学派传承,有师长亲自指点提携的门内学生,如韩杰、陈自言,亦有并不单独拜师,而是从日例课堂进学的散读学生,如眼前这位张一弛。
这几日妖师病情加重,许多妖家弟子登门看望守候,张一弛作为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就算没有师长领着,也不会被拦在门外。
“少主,你这是……”
张一弛显得有些迟疑。
苏白刚才一番习练,此时衣衫不整、发髻凌乱,脸上粘着的灰尘汗迹被毛巾抹成脏兮兮的一团,若非熟识的人,谁敢信他竟是往里日风度翩翩的妖家少主。
苏白却没在意,将汗巾往肩上一搭,随口问道:“你有事?”
“我……少主方才是在练武?”
张一弛掩饰好表情,正色道:“妖师仙逝,张一弛心中悲痛万分。我看少主也是因此,在借武学抒发苦楚之情吧?妖学上下皆知,少主从来不习武学,今日却一反常态,这份深情着实令人感动。”
苏白听得心中一笑。
他自身也算小有权势,不缺人拍马屁,自然分辨得出张一弛话里有几分真心。
“只是少主,如今妖师不在,你便是妖学旗帜,纵然再多苦楚,也还当节哀振作才是。”
张一弛又情深意切安慰道。
“我知道。”
苏白将汗巾收起,抖抖衣服,尽力恢复一点妖师之子的气度。
马屁还是好听。
“我也正是为此而来。”
张一弛终于说到正题,肃然道:“少主,妖师一去,妖家必然要以你为尊,只是现在少主势弱,若是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岂不是让妖师一生心血付诸流水?”
“哦?那你的意思是……”
苏白眉毛一抖,隐然猜到点张一弛的来意。
“我张一弛,愿执学生礼,为少主效劳!”
张一弛拱手行礼,异常庄重。
“你……你要拜我为师?”
绕是苏白猜到那么几分,也听得一愣。
季良身死,妖学上下必将动荡,会有人趁机站队借势寻求上位,是题中应有之义。
不止妖学一家,这一方世界诸多学派,每逢夫子换任之时,最多这种改换门庭之事——夫子座下必要有宗师人选,宗师也必要有夫子为师。
若是实在调教不出宗师,或者师长并无夫子才干怎么办?
那就收一个现成的宗师徒弟,拜一个现成的经传大家。
这种事屡见不鲜,其中一些还能传为一时美谈。
可这张一弛,竟拜平辈的季伏臣为师,就颇有点丢开脸面不要的意思。
苏白很快想明白此节,不由失笑一声:“张一弛,我可不够格接任夫子。”
话语直白,张一弛却浑然不觉尴尬,严肃道:“少主此言大谬,一则妖家乃是妖师传承,怎能旁落他手?二则少主才学冠绝同辈,谁人能及?这妖学夫子之位,除开少主,谁敢担当!”
苏白不置可否,只淡淡道:“我父亲座下弟子众多,我远称不上冠绝同辈。”
“少主何必谦虚?”
张一弛好似指点山河,意气风发道:“固然有个名盛一时的李小妖,但他是以武学立身,妖学根本却终究是经传之道。又有谁人不知,少主乃是公认的小先生?”
“我再是小先生,经史子集的造诣也比不上几位真正的先生。”
苏白摇摇头。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