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季良寝殿前。
苏白横握瓯冶青,负手立在门口。
季良病危消息,已经在午后放出,立时将南国皇帝惊动,连派三拨内卫来,都被陆昭与陈碣拦下。而不知情的妖学门人闻风而至,踏破门槛,将偌大一个季府挤得满满当当,只是被拦在这处院落之外。
按照几位先生的决策,妖师季良,将会在今晚“病故”。
而李伏风会于明日一早上朝,上奏妖师死讯,并呈上一份折子。
季良一死,南国变天,这份折子就是许诊等人商议出的应对,涉及兵马布置、官员调度、政令修改……几如风雨欲来。
如今此时,就是风雨前最后一丝宁静。
只等,李小妖。
“夫子曰,为政以理,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良不敏也,内圣何必君臣,性理无用师生,君师为理乎……”
《夫子》问理,盘旋在季府半空,连云都吹散,夜幕晴朗,星月格外皎洁。
苏白闭着眼,耳边萦绕外面传来的诵读声,矗立无言。
此时殿前,除他之外,是以陆昭为首,寥寥十余个,有资格守在此处的妖学要员,许诊也在其中。陈自言站在陆昭身后,时不时看一眼苏白,神色古怪。
而张一弛沾着苏白的光,赫然在列。
“陈祭酒来了。”
“越先生也来了。”
旁边一阵声响。
苏白睁开眼,便看见陈碣领着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走来。
正是季良老友,临江书院院正,越封!
苏白回头朝张一弛瞥去一个眼神,张一弛会意地点点头,眉目间有一丝欲言又止。
“越先生。”
苏白才朝越封拱手行礼。
越封行到殿前,拍拍苏白肩膀,叹气摇头。
“陈祭酒,李伏风何时到?”
有人问。
陈碣闻言却不应话,视线落到越封身上。
明日之后,这位现任理学大家,就是新任妖学夫子。
“越先生。”
众人也醒悟过来,一一看向越封。
越封扫视一眼殿前,脸上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二十五年前,他与季良是现任理学夫子林云丘门下同窗,彼时林云丘要选夫子,而季良自立妖学,为理家不容,他越封就是唯一的宗师人选。只是最后林云丘虽然成功上位,却已把宗师当成筹码,另许他人。
他愤而出走南国,在临江书院一呆就是二十五年,早已冷了夫子、宗师之心。
却没想到,兜兜转转,竟能执掌妖学夫子。
“季良,当年你我在先生座下听课时,可曾想过会有今天这一幕?”
越封摇摇头,赶走脑中烦绪,开口道:“我已经让伊人备好快马,候在码头。李伏风的船,还有半个时辰到岸。”
“终于要到了。”
“他回来,军心就定了。”
几声低低议论响起。
也有一两个人不动声色看向苏白,眼神别有意味。
事情已是定局,但却并非每个人都已经满意。
“半个时辰吗?”
苏白呼一口气,复又闭上眼。
……
“哪儿来的马蹄声?”
“太放肆了,妖师眼下病重,竟有人敢在季府纵马?将他拦下,重重惩戒!”
“李小妖!”
“谁?”
“是李小妖,李小妖!”
院外响起一阵喧嚣。
与此同时,急促激烈的马蹄声响,由远及近,逼近殿前。
“来了。”
养存一天的那口气终于在此时缓缓呼出。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