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因大雪造成的交通瘫痪持续了两天之后终于恢复正常,久违的阳光也重新普照积雪初融的大地。
叶倾澜从教室回来,在宿舍楼门口遇见了欧阳涵,她主动向他打招呼:“嗨,欧阳,正要出门?”
“等会有个班会。”
她冲他笑笑:“那你去吧,我上楼了。”走了两步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又回头叫住欧阳涵:“对了欧阳,我有样东西想给你看看。”
欧阳涵停住脚步,叶倾澜从资料夹里把刚刚完工的设计草图展示给他看:“这是我画的远智休闲社区的草图,细节方面还有待补充,不过,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闻言,冰蓝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讶异。他还只是一个二年级的本科生,一般来说,没有人会想到征询他的“意见”。叶倾澜能对他另眼相待,不禁欧阳涵有些惊喜交加。
当欧阳涵的视线落在那张草图上时,他全部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他聚精会神审视良久,终于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她:“我认为成老师肯定会大吃一惊。”
获得了肯定,叶倾澜露出欣喜的笑容,“但愿如此。”
“整个构图布局合理巧妙,很有想象力,也很大气。我非常喜欢。”欧阳涵由衷地说。他停了一下,又想到什么,继而用商量的口吻问她:“可不可以把草图借我两天?”
“当然没问题。”叶倾澜虽然不清楚他有什么打算,但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分手后,叶倾澜刚刚走到宿舍门口,包里的手机就响个不停。她低头一瞅来电显示,顿时垮下脸无奈地摇摇头。
“说吧,又有什么事?”她一开口就语气不善。
“我生病了。”仿佛为了证明这句话,原大少在电话那端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她把听筒拿开一段距离,毫无同情心地哦了一声,“不会是得了失忆症吧?”前几天才说过不会纠缠,这厮大概已经抛之脑后了。
原容与自然听出她言语中的讽刺,干笑两声,给自己打了个圆场:“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几分幽默感。”
“我现在很忙。”她刻意强调“忙”字。
“我想吃八宝粥。”电话那头的人显然不识相,仿佛料到她会拒绝,他迅速补上一句,“你答应过的,在居云山。你不会也得了‘失忆症’吧?”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叶倾澜冷不防被他的话噎住,她记得在居云山飞虹瀑那里,为了振奋士气她确实说过“回去煮一大锅八宝粥”之类的话,后来也没机会兑现。
知道她开始心虚了,原容与语调一转趁机扮起可怜:“那天为了陪你去买鸟笼,我倒霉到家了!头撞破脚冻伤不说,还得了重感冒。阿嚏!阿嚏!”他又狠狠打了几个喷嚏。
“我在病床上半死不活躺了好几天了,没病死,也快给闷死了!除了白大褂连只活物都没见着,上个厕所还要自己拎吊瓶!”大少爷半真半假开始大吐苦水,“现在嘴里全是药味儿,医院的饭菜根本咽不下去,做梦都想吃甜甜的八宝粥。叶倾澜,你就当日行一善,来看看我吧?”
虽说此人信用早已破产,但叶倾澜实在招架不住这样的软泡硬磨,最后还是答应带上粥到人民医院去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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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倾澜打车到达人民医院住院部时天色已经黑透,手机上的时间显示8点33分。
她抱着装八宝粥的保温盒站在医院大门口,再一次在心底告诫自己: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她和原容与,以后不能再有任何的私人交集。今天她兑现了当初的承诺,从此,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因为是最后一次,今天的八宝粥叶倾澜颇花了些心思,把超市能买到的材料都买齐了,红枣,桂圆,莲子,葡萄干,樱桃,糯米,薏米,绿豆……,足足煮了三个多小时,直到完全粘稠酥软。当然,她也是存心拖到这么晚,这样就可以尽量减少在病房逗留的时间。
按照护士小姐的指点,七拐八拐之后走进了一个十分幽僻的小院子,叶倾澜越往前走,心里越纳罕——病房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她怔怔地望着矗立在常青花木之中的独立小楼,这里和她概念中的医院病房实在差之甚远。联想到刚才帮她指路的**那异样的眼神,她不由地哑然失笑——贵公子就是贵公子,连病房也是六星级的。
叶倾澜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要探视的对象。原容与的病房就在一楼,正对着她的是一大排落地窗,病房内灯火通明,又没有拉上窗帘,她可以从外面清清楚楚地看到里面的情景。
三个长辈模样的男人或立或坐,围着病床上的原容与,俱是一脸的关切。不远处的矮桌旁,坐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正在伏案写字。
病房门只是虚掩着,里面的对话声也传入了她的耳膜。
一个声音用哄小孩式的语调殷切地劝道:“小容,你早上不是还说想吃豆腐脑吗?你看,这人参鸡汁豆腐脑是刚刚做好的,热着呢,你快尝尝。”
“我现在不想吃了,谁叫他们早上没送来?”这是原容与的声音。
另一个有点上了年纪的声音说:“小容,你生着病呢,不吃东西怎么行?大舅记得你以前说过久香斋的粥不错,你看,他家的招牌粥全在这里,你挑喜欢的多少吃一点,好不好?”
久香斋的粥?久香斋名气很大,却只在D城开了一家店,想吃他家一碗粥必须提前一星期预约,叶倾澜至今还没尝过这传说的粥中“极品”。
可惜任性起来的大少爷谁的帐也不买:“我现在没胃口!”
“那小容你想吃什么,小舅马上叫人去买。”
“都说了我不饿,你们别烦我了,成不成?”大少爷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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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倾澜的脚步踌躇起来——这里面俨然是一场家庭聚会,她现在进去打扰合适吗?
还没等她做出决定,正伸长脖子一个劲朝外张望的原容与眼睛一亮,发现了她半隐在树后的身影,他立马坐直身体,朝窗外使劲招手。行踪既然已经暴露,叶倾澜只好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不等她站定,病床上的大少爷跟川剧变脸似的,俊脸忽地一板,忿忿然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这时候才来?想饿死我呀!”他嘴里埋怨着,眉梢眼底却掩不住欢喜。
刚刚还说不饿呢!
叶倾澜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耍大牌的病人对她颐指气使:“还愣着干嘛?我的八宝粥呢?”
碍于在场的几位长辈,叶倾澜只好忍气吞声地走过去,把手中的保温盒放在床边的双层推车上——推车上堆满了各式美食,最上面的食盒盖子印着LOGO,正是她闻名已久的久香斋的粥。
她麻利地支起病床上的简易餐桌,又将原容与背后的几个靠垫调整了一下位置,让他坐得更舒适一些。原大少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服务,双眸眨也不眨地一直盯着她看,眼神要笑不笑。
双层推车上正好有干净的餐具,叶倾澜打开自己带来的保温盒,盛了一小碗八宝粥,放在原容与面前的用餐板上。他拿起调羹马上吃了一口,虽被粥的热度烫了一下,仍然大口地吞咽下去。
“嗯,尚能入口。”大少爷矜持地给出了评价。先前为了他的吃饭问题绞尽脑汁的几位长辈同时松了口气。
叶倾澜虽说对自己的厨艺颇有几分自信,但她绝不相信自己煮出来的粥会比久香斋号称“世代相传绝不外泄”的独家秘方做出来的更好。因此当她目睹原大少飞快地将一碗粥吃得干干净净,然后把碗递回给她,要求“再添点”时,禁不住流露出惊讶的表情。
她依言又盛了一碗,这回原容与减慢了速度,眯起眼,似在细细品味。
“小容,这位小姐我们好像没见过吧?”在场的几位长辈中最年轻的一位,率先按捺不住好奇心。
原容与抬起头,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她是叶倾澜,我朋友。倾澜,他们分别是我的大舅,三舅,和小舅。坐在那边的小丫头,是我大舅的孙女,冯玥。”
小姑娘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仰起头冲她甜甜一笑:“我叫冯玥,叶阿姨好。”
十几年前叶倾澜给原容与当家教时,从佣人嘴里听到过有关这几位舅舅的传闻。原容与的母亲共有四个哥哥,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孩,且既貌美无双又天生娇弱,可以想象这四位哥哥是如何百般疼爱幼妹的。
遗憾的是,红颜薄命,这位林黛玉似的美人在一场车祸中香消玉殒,只留下九岁的幼子。这孩子不仅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也和他母亲一样体弱多病。几个舅舅把妹妹的遗孤看得跟心肝宝贝一样,可谓千依百顺体贴入微,比对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上心。
叶倾澜联想到刚才在窗外看到的一幕,不禁暗自好笑,这几个做舅舅的大概忘了他们的外甥今年已经25岁,他们简直是把他当5岁的小孩子哄呢!
听完原容与语焉不详的介绍,几位舅舅的脸上不约而同掠过一丝恍然,望着她的眼神越发热烈起来。叶倾澜暗叫不好,一个误会显然已经产生。可她现在也没什么立场澄清自己的身份。她也不知该如何称呼,便礼貌周全地朝几位长辈欠了欠身。
原容与的三舅亲自端过一把椅子,热情地请她就座。叶倾澜有点不自在地坐下,这才想起,这位三舅好像就是上次王晓莎提到过的“冯部长”。他长相英俊神态亲切,看起来倒是一点官架子也没有。
“叶小姐的厨艺这么好,平常都是自己做饭?”提问的是几位舅舅中年纪最长的一位,大约六十多岁,头发已经花白。他显然看出叶倾澜的不安,便拣了个家常话题作为开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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