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我是。”叶倾澜礼貌地站起身,仔细打量来人,有点面善,可惜她的识别系统再度卡机。倒是任晓清先认了出来:“啊……你也是我们班的!胡……胡什么来着?两个字的!”
“胡毅。”男人立刻堆着笑自报家门。
这时叶倾澜终于把名字和面孔对上号了。其实也不怪她记性差,这位老同学的变化实在不小,印象中的胡毅是个有点胖的男生,脸圆圆的,眼前的男人瘦了很多,衣着时髦,倒是帅气了不少。不过叶倾澜不喜欢他现在的发型,头发用了太多发蜡固定,感觉油腻腻的,显得世故油浮,和记忆中的朴实少年差距颇大。
三人寒暄完毕,任晓清问胡毅:“我记得你好像在外地工作吧,特意赶回来喝喜酒的?”
胡毅摇头:“我回来都三年多了,前年那次同学会我事先不知道,要不然肯定参加。”
“对了,我目前在一家安全警报公司担任销售部副经理,还请多多指教。”胡毅说着掏出名片夹,一人递去一张名片。
任晓清扬眉:“安全警报?”
胡毅解释:“就是自动报警装置,入门要输密码,火灾报警器,烟雾报警器什么的。公司规模挺大,在业内很有名气。两位同学如果有这方面的需求一定记着联系我,保证给你们最低价。”
叶倾澜忍不住插嘴:“胡毅,我好像记得你学的是天文专业吧,怎么改行做销售了?”
高中时代的胡毅成绩不上不下,外貌普通,人也不算活跃,因此叶倾澜对他的印象一直有点模糊。直到有一次班级组织参观天文台,大家这才知道胡毅对天文十分痴迷,而且精通那么多天文知识,连天文台的工作人员都夸他。那次活动让这个平日没太大存在感的男生,在全班同学老师面前大大露了回脸。高考报志愿,他报的全是跟天文有关的专业,最后也如愿以偿。
被她这么一提,胡毅一时间的表情有些复杂,他顿了顿,才勉强笑了笑:“小时候就知道专心念书,哪明白人间疾苦啊!大学毕业后我在天文馆工作了一年,我才发现自己当初有多天真!搞天文当个业余爱好还行,真要靠这个养家糊口,呵呵,只怕连个像样点的媳妇都娶不上!现在这世道啊,唉,一文钱难倒英雄啊,你们女人不会明白我们男人肩上的压力。”
叶倾澜嘴上不好说什么,心里却替他惋惜。任晓清倒觉得他及时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听说做销售很来钱的,胡毅,你这几年赚了不少吧?”
“销售这行差距可就大了,单看自己有没有本事有没有路子了。没本事的穷得喝西北风,有本事的年收入百万以上不成问题!”胡毅笑道,“我入行才三年,刚刚起步而已,虽然买了辆国产宝马,但还要攒首付买房子哪,压得人喘不过气!”
任晓清听到“宝马”两字,眼睛都放光了:“呦!老同学,你行啊,宝马都舍得买,少说也要三十来万吧!”
“我们做销售的就是‘表面光’,哪怕家里吃糠咽菜,在外头也要风风光光的!穿什么衣服,戴什么手表,开什么车,都不能凑合,总不能被客户看低了吧?”胡毅嘴上谦虚,脸上却忍不住流露出几分自得。
“那是,那是。”任晓清连连点头,却在胡毅看不见的角度,不屑地撇了撇嘴。
胡毅转向叶倾澜:“班长,我记得你是建筑专业的吧,现在在哪儿高就呀?说起来咱们这两个行业可是紧密相关呀,你们造的房子也需要安装报警设备吧,可别忘了照顾我生意……”
他转而想到什么,又冲她挤挤眼,一脸的心领神会:“提成什么的……都好商量……”
叶倾澜被胡毅弄得尴尬,心里不禁有些反感,便淡淡地说:“抱歉,我还没毕业呢。”
“还没毕业?那是读博士了吧?”
见她点头,胡毅说:“咱们班同学里大概只有郭世明还在念博士,他学考古的,可没你专业吃香。倾澜,说句实话,你们学建筑的读那么高的学历也没多大用,早点工作赚钱才是正经,趁现在行业还景气,抓紧喽。”
胡毅说的是实情,建筑专业一般而言最多读到硕士,拿博士学位的通常为了在大学谋一份教职。叶倾澜想到自己留校的事情可能成了泡影,当下也不想多谈,敷衍地应了一声。
胡毅最会察言观色,觉得没趣,便站起身说:“我去敬一圈酒,失陪一会儿。”
没等他迈步,却有人先拿着酒杯朝他们这桌走过来。趁那人还没到近前,任晓清压低声音说:“这个人你们肯定认不出来了吧?他是金名浩,据说现在发达了。”
叶倾澜确实认不出。看来这金名浩是真发达了,他今天身穿正儿八经的阿曼尼三件套西服,领带扣是镶钻的,手腕上一只金表闪闪发光,仔细一看,卡地亚。这一身奢侈品牌,打扮得比今天的新郎齐木更光鲜夺目。
金名浩倒是一下子就叫出了他们三人的名字:“任晓清,都说机关养人,你现在可富态多了,心宽体胖啊!胡毅,你小子怎么帅了这么多?偷偷跑去韩国整容了吧?嘿,这不是叶大班长吗?你可是稀客,这么多年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连那些女明星都不如你!还没结婚吧?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他声音洪亮,笑声朗朗,引得周围桌子的客人向这边张望。见叶倾澜面露难堪之色,金名浩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多唐突,连忙笑着给自己打圆场:“开个玩笑,千万别生气啊!”
“没事。”叶倾澜脸上在微笑,心里却暗暗惊奇。金名浩这么熟稔地和他们说笑调侃,仿佛当年和同学相处多么亲密无间似的。事实上,高中时的金名浩可以说是隐形人,或者说,他尽量把自己变成一个隐形人。
在叶倾澜的高中同学里,金名浩是让她印象非常深刻的一个,因为他是班里的贫困生(还要加上“超级”两个字),需要交钱的时候没有一次痛痛快快拿出来的。
他父亲是工人,母亲打打零工,家境本来就不好,谁料想,高一下学期他父亲被查出结肠癌晚期,半年后撒手人寰,丢下孤儿寡母和一屁股债。
叶倾澜记忆中的金名浩,就像一个灰扑扑的影子,五官一片模糊。他很少开口,说话低声低气,走路也低着头很少抬头正眼看人。常年穿着一件已经辨不清颜色的外套,冬天是棉袄,夏天抽去内里的棉芯子充当单衣。袖子是接长的,衣服后背可以明显看出拆开线又加宽加长的痕迹,也不晓得这件衣服他穿了多少年。
老师见他家实在困难便向学校申请免了他的学费,又在班里发起了一次募捐活动,同学加老师一共凑了一万多元。交给金名浩的时候,叶倾澜看到他眼圈红了,脑袋却埋得更低。她明白来自同学的怜悯让这个男孩的自尊心深受打击。
金名浩从不参加班级活动,也不和同学来往,成天缩在靠角落的座位里,眼睛死盯着课本,也不知是在听讲还是在发呆。他高考成绩过了二本线,但最终放弃入学。叶倾澜作为班长,曾陪同班主任几次去他家里劝说,都徒劳无功。金名浩也是他们班唯一一个高中毕业后没有继续升学的同学,十八九岁就出了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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