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回家
柳桠子是一个镇名,位于南陇县境内的西南角,正式称呼一般叫柳桠镇。
这个名字非常奇怪,因为柳桠子在土话中是指柳树上分叉的树枝。可是,李炀在这里生活了将近十八年,却从未发现过哪怕一株柳树。当然更奇怪的名字也有,比如离这里不远的一个乡,名字叫“包包场”,而十余里外一条荒无人迹的深沟,名字居然叫“陀螺沟”。
这里,就是李炀的家乡。
和对大多数川南的小镇一样,柳桠镇说是一个镇,其实镇子上除了穿镇而过的公路外,就只有一条街道,整体呈丁字形状。论规模,估计连发达地区的村落都赶不上。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河将小镇拦腰截断,全靠一座巨石堆砌的拱桥连接河两岸。
河东是小镇最热闹的去出,不仅有唯一的街道,政府机关、银行、邮局和学校等等全部挤在那边。镇子上唯一一座超过五层的大楼就是镇政府,其余大部分均是两三层的楼房,裸露出红色的砖块来,偶尔也会有青瓦泥墙的低矮房屋夹杂其中。街道去年铺上了水泥,但灰尘依然相当严重,附近的房屋墙面、屋顶上全是厚厚的一层尘土。
随着这几年的改革开放,外出务工与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赚了钱都喜欢回来修一幢小楼,才渐渐地有了今天的面貌。要是搁五年前,这里都还是大片大片的瓦房呢。
相较而言,河西就要冷清得多。整个河西地面上就只有一家企业,那就是早在去年就已经宣布破产的柳桠丝厂,据说是棉兰市内第一家破产的丝绸企业,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家。棉兰这个号称丝绸之府的千年古城,曾在西汉时期丝绸便因其精美而成为朝廷贡品,在经济市场化的大浪潮中,逐渐失去了她本来的色彩。
柳桠丝厂,这个曾经让无数人引以为豪的名字,这些年却渐渐处于被人遗忘的边缘。
其实柳桠丝厂在多年以前便已经日薄西山,很多有想法有路子的职工都办理了停薪留职,纷纷下海经商去了,剩下的职工也陆陆续续南下务工。因此这个曾经囊括了镇上一大半青壮年的大厂,倒闭时竟然没激起太大的波浪,悄然间,便走完了它近半个世纪的辉煌历程。
只不过厂子虽然倒闭了,但厂房宿舍仍在,据说镇政府曾想将这块土地整体出卖掉,却遭到了丝厂一些怀旧的老职工的坚决反对,只能作罢。或许,对于这些在丝厂工作了一辈子的老人们来说,只要厂房还在,只要大门口柳桠丝厂这块牌子还在,丝厂就永远不会真正倒闭。
不过也多亏了他们,丝厂的宿舍大院才得以保存,李炀回到这里也不至于无处可去。这里是李炀出生并长大的地方,因此这里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他都再熟悉不过,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家门。
宿舍大院门口的传达室,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睁开浑浊的双眼,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李炀来:“哎呀!是炀娃子回来了啊,可有段时间没见了。听说你到县城读书切了,你娃儿出息了啊!”老年人说土话口音重,喜欢将“去”说成“切”。
“张爷爷,你身体还是那么健旺啊,看起来比去年还要年轻了好多呢!”李炀小时候非常顽皮,常常搅得整个院子鸡飞狗跳,啥时候这么乖巧过。
老头子歪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嘀咕道:“看来进了县学就是不一样,这娃儿嘴啥时候变得这么甜了,小时候不喊我‘张老头’我就阿弥陀佛了。”
说是宿舍大院,里面其实就一排3层的居民楼,大都建于十几年前,因此显得有些破旧,连墙体都发黑了,上面爬满了爬山虎枯萎后的藤蔓。院子里的住户绝大部分都外出讨生活去了,因此院子里显得有些冷清,只有一些老年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大部分人都很熟悉,间或也有些面孔很陌生。
李炀和他们打过招呼,径直上了楼。他和刘婧家是邻居,拜托了她奶奶帮忙照看房子,因此家里虽然将近半年都没人住,却一点霉味都没有。
听到响动,刘婧的奶奶走过来看到是他回来了,自然免不了一番惊喜。李炀拿了一袋从县城买回来的水果作为礼物,又解释说刘婧去省里她爸妈那去了,估计要到过年才会回来,让奶奶放心。
李炀的爷爷奶奶走得早,他自打生下来就没见过。小时候刘婧的爷爷奶奶非常喜欢他,经常拿些糖果给李炀吃,因此李炀跟他们并不生分,在他眼里,一直当他们是亲爷爷奶奶来着。去年爷爷去世,李炀哭得比谁都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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