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嫁血(《绿色说网》)
花儿见我哭得肝肠寸断,免力伸出肿涨的前脚碰碰我的头,眼中含着热泪,凄楚地看着我。我看见花儿这个样子,想到只有它陪我在藿麻林中相依为命,心中更加悲痛,伸手揽过花儿的头,趴在它身上,哭得伤心欲绝。
哭了一会,我站起来,把缠在身上的红绳解开,扯掉衣服,用手电一照,发现我皮肤裸露的地方,血红色的疹子一块盖着一块,而被衣服裤子稍稍遮住的地方,血色疹子虽然少些,但也是密密麻麻。我的泪水滴在血色疹子上,感觉就像火烧一样疼痛。
我想起花儿没有任何遮掩,从藿麻林中穿过来,身上不知已经像什么样子了。我抱着花儿,用头发去猛力擦拭它的身体,希望能多少减轻一点它的痛苦。花儿又想舔舔我,无奈舌头红肿,只好哀哀低叫着,眼神充满了悲伤和无助。
“汪!”花儿突然狂叫一声,吓得我一激灵。没等我反应过来,花儿挣脱我的手,四腿一蹬,闪电般向对面直蹿过去,左拐右绕,几下就没影了。
我心里一喜,猛地站起来。难道花儿发现了什么?会不会是那只奇大无比的猴头鹰?会不会是覃瓶儿的尸体?一时间,各种滋味一起涌上心头。
我用手电一照,发现花儿似乎奔向一个乱石形成的岩隙。
来不及细看细想,我抬腿就跑,却脚下一空,顺着一道长满猴儿草的斜坡直滑下去。下滑的速度很快,脚又被猴儿草一绊,我收势不住,一个嘴啃泥跌倒在坡底,手电被也被摔出去一米多远。我哪管得了许多,腰一弓,挣扎着爬起,操起手电,急匆匆向前奔去。
奔跑过程中,我发觉脚下很软,用手电一照,发现地上铺满了暗绿色的猴儿草,猴儿草之上,却长着一蓬蓬或大或小的水竹。水竹丛比我的头顶略高,刚好挡住我的视线,所以我根本看不见那个岩隙究竟在前方多远,只凭感觉朝那个方向疾走。
跑了几步,前面出现一蓬水竹挡住我的去路。而此时,我全身竟出现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皮肤凉悠悠的,有血色疹子的地方痒疼竟在逐渐减弱,就像打银针时,针头抽出身体时那种感觉。
我很奇怪,发现此时的天光与刚才见到的大不相同,先前类似金乌西坠,现在却好像晨曦初露,一缕一缕乳白色的雾气在水竹丛间飘飘渺渺。空气湿漉漉的,似乎含着某种我很熟悉的清香,手电光照在水竹的叶子上,晶莹的露珠闪闪发光。
身上的痒疼感越来越弱,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全身出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惬意感,很舒服,就像疲劳过度后,洗完热水澡那种感觉。
我暗自诧异,难道这里的白雾竟是治疗藿麻草刺伤的良药?或者是那种我很熟悉的清香的功劳?
我心里庆幸,脚下却不敢停留,仍然步履匆匆。
我虽极力凭着印象直走,却并不能如愿,东一篷西一逢的水竹丛杂乱无章,时不时挡住我的去路。我只好在水竹丛的缝隙间钻进钻出,七绕八拐,左冲右突,却始终没有走到那道岩隙所在的地方。我越走越心惊,身体的舒适感渐渐被寒冷代替,皮肤上开始出现鸡皮疙瘩,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打冷噤,好在猴儿草上的露水并不重,我又穿着高帮运动鞋,才不至于让脚被冷水浸泡。
又狼奔豕突几分钟,我终于明白了一个现实问题:我迷失了方向,既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又不知前方是何处。
我暗自纳闷,我第一眼看见这个地方,粗略的印象是空间呈圆形而且并不大,按说,我无论朝哪个方向走,起码能走到洞厅的石壁边吧?但我眼前依然是无休无止的猴儿草和水竹丛,难道我一直在这个空间中打转?
薄薄的水雾笼罩着我,寒气越来越重。
我不死心,继续向前走,再遇到水竹丛时,因为害怕偏离方向,所以我不再钻那些缝隙,而是奋力一跳,扯着水竹直接扑爬过去。这样一来,速度明显降低许多,但我打定主意,速度再慢,也不能再次被水竹搞绕得晕头转向了。
空间中很安静,只有我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
就这样折腾了半个小时,衣服裤子已经湿透,我还是没有走到石壁边,手电光一照,只能看见远处白茫茫一片和近处几丛水竹模模糊糊的轮廓,抬头一看,也看不见洞顶究竟有多高。“撞他妈的鬼了!”我在心底狠狠咒骂一声。
撞鬼?鬼打墙?
我冷汗马上就下来了,想起爷爷生前说的一件事。
那时还没有我,农村还没分产到户,正是搞大集体吃大锅饭的时候。某天深夜,爷爷到马槽口一个山洞中去接奶奶,奶奶为了多挣几个公分,和几个姐妹一起连夜剥掰下来的苞谷,爷爷不放心,所以才去接她。爷爷为了抄近路,打算直接从一块苞谷林穿过去,可是走进苞谷林中后,爷爷却发现迷路了,怎么走都走不出那片苞谷林。那晚本来有微弱的月光,但爷爷在苞谷林中却感觉天地间黑如锅底,既看不见光亮也听不见任何其它声音。爷爷意识到**了,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鬼打墙”。想明白了原委,爷爷倒不急了,一边默念着先祖的名字,一边机械地凭着意识走,最后不知怎么踩中一根干柴,“喀嚓”一响,引得烟家坡一户人家的狗狂叫起来,爷爷抬头一看,天光大亮,眼前的景物看得清清楚楚,而他离奶奶所在的山洞仅有一步之遥。
听这个故事时,我不以为然,认为爷爷不过是在酒后扯白,世上哪有这么离奇的事呢!
现在环境虽与苞谷林不同,天色也略有不同,但我遇到的情形与爷爷的遭遇极为相似。
我打定主意,管它是不是所谓的“鬼打墙”,按照爷爷的方法,排除杂念,开始默念他老人家的名讳。爷爷曾经告诉我,遇到这种情形可以在心底与祖先对话,早期的土家人是不信仰观世音和如来佛祖的,而是信仰什么向王天子、八部大神,如果搞不清名字,那就和去逝的先祖对话就行了。
当前情况下,爷爷无疑是最合适的对话人选。
我边走边默念。爷爷,您家快来带我走出这个鬼地方吧,我出去后,一定给您家“寄”好多冥钱,一定给您家买上等的好酒,一定给您家买上好的草烟。不晓得您家在那边的生活达到发达国家水平没?如果有需要,您家先把我带出这个地方,再给我托个梦,说您家需要什么,我一定帮您家办到,要房子送房子,不用搞按揭,要车子有车子,就是不晓得您家考的是A照还是C照,要美女……不行,怕奶奶敲我磕啄儿,反正除了这样,您家想要什么我就送什么吧!现在想起来,那时的举动真的是够“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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