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喜鹊虽然绝对相信自己的儿子,但对事的结果可不这样认为。在“特殊时期”中,没做亏心事,偏偏鬼叫门的事太多了,光她亲眼目睹的就有两、三起。在老家时,她学校的一个老校长,一个多么善良的老头,就因为当过几年***兵,就被说成是***的军统特务,抓了起来,有什么证据呢?就因为他自己讲故事时说:“我见过军统的人,给他们站过岗,军统的人手黑得很。”人家说:“你没参加过军统,你怎么知道他手黑得很?所以,你参加过军统。”可怜的老头,在这样的混帐逻辑下,被打死在“革委会”的人手里。想起这些,路喜鹊就毛骨悚然,她为自己的儿子命运不安起来。
配合了一天专案工作的杨尚武也回到了家,尽管分配他搞部队的稳定工作,有些情况对他保密,但作战科长看到了别人对他眼神的细微变化,他预感到丢枪出事的当天,在后山玩耍的儿子和其他那些孩子肯定有事。这次出事,他是有责任的,搞不好还会背个处分,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枪——不管是谁偷的。对儿子,长这么大,随军后在一起才生活了一年多,他对他的了解肯定没妻子那么深,那么准。为了以防万一,他要和儿子再认真地谈一次。
饭菜端上来了,谈话也开始了:“杨向阳,离开老家时,爷爷送其它礼物你都不要,为甚只要个木枪?”
杨向阳抬头看了看爸爸一眼:“为甚要问这?”
“不为甚,随便问问。”
“那大爹和你小时候为甚也死缠着爷爷要木枪呢?”
杨尚武本想通过这句问话,找到杨向阳的木枪和被盗的真枪有无可疑联系,但这个思路让儿子给堵上了,他笑了:“你这鬼小子。”无奈,道理还得给儿子讲:“爸爸知道,你和大爹、爸爸一样,都喜欢枪。我们喜欢枪,是因为那时的中国,国家衰弱,百姓受难,人活得不像人,必须用枪杆子来捍卫我们的尊严不再被别人践踏。”
儿子却反问:“你和大爹缠着爷爷要木枪时就懂得这些道理?”
“那个时候,话不可能这么说,但意思是相通的。要饭还得找根打狗棍呢。”
儿子说:“说实话,我不一样。起初是在外面打架,受了欺侮,干瞪眼,才想这个世上光有理是行不通的。你有木枪,我也得有把木枪,这样,谁心里也不怯谁了。爷爷讲了家史,我才有了你讲得那些道理。随军到了部队,这个道理才在脑子里越来越强烈。”
“有这个道理好。但爱枪和怎样得到枪,这是两个不同的性质----”。
“啪!”杨向阳放下了筷子,“嚯”地站了起来,眼里一下子骤满了泪花:“爸,专案组不相信我,我理解,他们是不相信每一个人。您是我爸爸,怎么也不相信儿子呢?我明白,喜欢枪和偷枪是两码事。我喜欢枪的目的是为了偷枪吗?我要偷了枪,怎能对得起爷爷、妈妈和您呢,我怎能自毁前程呢?”说完,伤心地哭了起来。
杨尚武心里一阵高兴,加之上次子弹之事他对儿子的考察,使他现在对儿子有了新的认识,他的儿子是可以放心的好孩子。想到此,杨尚武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说实话吧,爸爸对你了解还不够。现在师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对你是不太放心。现在好了,爸爸放心了,我儿子是不会干傻事的。”
路喜鹊对丈夫说:“这点你就放宽心,我奍的儿子我清楚。我不放心的是怕有错案、冤案,我们那个罗校长,你清楚,没事也给整成事,给弄死了。”
杨尚武安慰:“这点你也放心,现在各行各业都在全面整顿,恢复过去的一些优良传统。而且军区政委也有批示,要重证据,按政策办事。”
“话是这样说,可我的右眼老是跳,俗话说,左跳财,右跳灾,随军前,我的左眼就老跳。”
杨尚武再安慰:“你放心吧,我就不相信,社会越来越发展,法制会越来越遭到践踏?人的基本权利会越来越受到侵犯?如果这样,这个社会迟早要完。”
“你说得有点理。不过,还是留点神好一些。”
杨向阳又被叫到师保卫科去谈话了,这次是军区保卫部姚处长亲谈,在场的还有军保卫处胡卫民。在问了一些个人基本情况后,姚处长单刀直入:“听说,你很喜欢枪?”
杨向阳神色自然:“是的,我的大爹、爸爸都喜欢枪。我爸爸还是全军的神枪手。”
“为什么喜欢枪?”
“血脉的想通,精神的遗传,天生的使然。喜欢就是喜欢,不为什么。”
胡卫民生气了:“哎,你小子还是鸭子嘴,硬倔倔的,什么血脉啦,遗传啦,狗屁!处长问你话,你要老老实实回答,别酸不啦叽地臭显摆。”
杨向阳看着胡卫民,不亢不卑:“我叫杨向阳,不叫小子,我咋没老老实实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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