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则故事不得不说出来,否则,我将陷入无限的烦闷中。
这是一个循环,分裂,映射,虚实相交,以至于达到无限的故事。
我有个朋友,叫做云凡,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云凡,他说,他有一个朋友。一个并不存在的朋友,叫做云凡,与他同名。
这个朋友仅在他的脑海里,正在写一个故事。而他脑海里这个和他同名的朋友,正在写的故事,其真名也叫云凡,而且正是他本人。也就是说,他在脑海里塑造的假人,同时创作了一个人物,把他自己拽入了虚假的泥沼中。
我的朋友,于是对我倾诉,因为他脑海里的这个小人——我们暂且叫他脑中人,因为脑中人在他脑子里写小说,把他本人拉进了虚构中,让他分不清梦幻与现实,实在令他苦恼。而他如果要祛除这种苦恼烦闷,就必须要做与脑中人相反的事,将脑中人拉到现实中来,以此来抵抗虚幻。
我的朋友,云凡,如今我已许久不见了。上次见他,是在一座电影院中。那时因为天气寒冷,又临近过节,大部分人都在准备年货。这座在城市角落的电影院鲜有人来,并且影院是在地下城中,今日更是空无一人。
我提前买好票,独自一人,包场欣赏电影。那是一部极其无聊乏味的电影,却又在叙事上玩弄复杂技巧,各种闪回隐喻暗示象征重复,实在令人半懂不懂。
我将大衣披在邻座椅子上,那油腻的软座,不知经过了多少人的抚摸和浓烈的烟熏,如今摸起来滑滑的,令人恶心。
前面的荧幕上,投射着电影的画面,还算清晰。而电影的声音,音量时高时低,显得嘈杂。有时冗长的文戏间,这音量低了下来,使我昏昏欲睡。而当我正要眯眼时,这电影便好死不死的放到了高潮。“嘭”的爆炸,或者突然传来汽车轰鸣,声音便既尖锐,又高昂。常常把我吓一跳。
在这昏暗幽深的影院里,我觉得这真是比任何一部恐怖电影,更令人毛骨悚然。就像水滴刑一般,总在你放松警惕时折磨你。
而我之所以不立马起身离开,其一是因为我出去也没有事可做。另一个原因是,这电影的主角演技很好,他的微表情不同于其他演员的刻意设计,反而流露出一种真实感。但仔细观看,你会发现,他的这种真实实际上是完全的虚构,而其余演员的虚假是多多少少有过体验。
比如说,当他生气时,他左脸眼角之下的肌肉会微微一跳,而其余地方不做表情。这轻易就能察觉到,然而又因为动作细微,让人以为这是一种无意识的举动。不过这段剧情,他的情绪发展本该是缓慢的,渐进的。这种突然眼角一跳的表情,在实际中,大多是情绪不受控的波动,和他的这段剧情实在不搭。而和他对戏的那位演员,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即便有些夸张,某种程度上却是真正的真实。
但我更喜欢主角的表演,因为这是虚假的真实。我之所以能如此自信的评价,并不是我有戏剧天赋,也不是因为我博览群片。只单单是因为,这个主角的样貌,和我出奇的相像,所以他的每种表情,我都能分析出来缘由——这也是为什么我愿意继续看电影的理由。
就在我仔细欣赏电影时,云凡凑了过来。拿起了衣服扔给我,坐在我身边。我原以为这里只有我一人,他的出现,显得突兀。然而我却没有过多惊讶,仿佛早知道他在那里。
我甚至没有转头看向他。
“这里禁烟,先生。”
“好的。”我掐灭了烟头。
接着他开口冲我问好,我也自然地回复。好像我们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实际上,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我刚刚在旁边看你半天了。”云凡说。
“是吗?”
“是啊。我看你的样子和主角很像,这是你主演的电影吗?”
“不是,我眼下有颗痣。而他鼻尖有伤口。”
“哎呦,还真是,仔细看确实有。那是我看走眼了,不过也奇怪,你也不算大众脸,怎么能有人和你长得这么像啊?不会是你失散的兄弟吧?”云凡说出很冒犯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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