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因天大旱,在家里实在没发开锅,我只好跟我们村的春生哥到广东K市打工谋生,在离市中心十几里的市郊结合部水洞村,租了一间出租屋住,这里环境偏僻,很安静,房东何太太住在广州市皇家花园别墅区,每两个月回来收租一次。我隔壁是我同班姓阮的工友叫阮翠珍,她是一个漂亮活泼的小姑娘,班里人人都爱叫她“阿珍”。
我和阿珍是同班工友,又是芳邻,时间久了,我同阿珍惯熟了,成了要好的朋友,别人都说我走桃花运,来打工尚未到半年,就找到女朋友了,而且长得非常不错,其实,我和阿珍尚未发展到那步,只是要好的朋友罢了。
后来我也知道她的身世,阮翠珍是个四川妹,家在四川的阆中,听说五年前,她姐姐阮翠玲和姐夫何小通就是到K市贩卖香油,不久,两人就像从地球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现在,还是毫无音讯。
一天晚饭后,我约好阿珍,今晚去冒险,目的地就是村子里最南端的那座小楼,我们都叫它“鬼楼”。
这座鬼楼,其实是水洞村开发区许许多多的老屋中的一幢,这是一幢建于解放前的砖木结构楼,整座楼都是灰色的,灰色的屋顶,灰色的墙,灰色的门窗,房东是早就经商发了财已搬到广州定居,这是他的祖宅,现在家乡改革开放,引来许多工厂,也引来许多打工仔、打工妹,反正房子闲着,就出租给外地的打工族住。
听说这幢楼里经常闹鬼,关于鬼楼的一些传说,都是由我们这帮打工族之口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睛,让你听了不由得不汗毛直竖。其中流传最广的一个传说,说在五年前,这间房子有一对恋人,本来很相爱,可是那个男的发财后,竟抛弃了同他一起从广西贫困山村出来的情侣,结果那个女的无法忍受这样的残酷的事实,就从那栋楼的顶层跳了下来,据说那个女鬼后来一直留连在这幢楼里不去,天阴下雨的时候,常听到鬼哭,深更半夜,听到这女鬼穿着高跟鞋上楼的咚咚脚步声,似乎她是不甘心,要等她的情郎出来问个究竟。
后来又有几个贪图便宜的打工仔租住,晚上夜夜听到那女鬼的高跟皮鞋下楼声,吓得一个胆小的心心脏病复发瘁死在床上,另一个打工仔害怕得连夜搬了出来,从此就没人敢租鬼楼住了,传说虽然是传说,但是故事有鼻子有眼睛,听上去也颇真实。
但是我们来这里居住一年之间,并没有遇到过什么怪事。甚至连村子里都不可避免发生的事,诸如因情事或因经商失败的压力而导致自杀事件的都有。
今年乡里开发区扩大招商,工厂一下子增加了10多个。我们所在的村子是面对全国招工的,来自什么地方的打工仔、打工妹都有,村里的出租屋实在不够住,在几乎所有可以利用的出租房都出租完了,还是没够住,于是房租猛涨,房东却打起了“鬼楼”的主意。
昨天,我遇到在木器厂打工的老乡何春生,他是一个复员军人,为人豪爽,见义勇为,我们来打工的人,都把他看成主心骨,有什么事,爱找他商量,厂方知道他在民工中极有威望,把他提升为保安队长,有什么事,也爱找他同打工族沟通,我们爱叫他做春生哥。
有一天,他告诉我说:“阿平!我得到消息说,从下月起,村里所有的出租屋,屋租翻番,现在那间从来没人敢租的“鬼楼”,屋主开始在里面打扫卫生准备出租了,租金只要现在出租房的一半,若你们不怕鬼的话,几个人合租这幢三层楼,居住也算宽敞,你若不怕,我可以找房东何太太谈谈,因为我曾帮何太太家装修过房子,翻新过家具,何太对我不错,一定优惠我的,若你敢租,就这几天时间,决定下来,下个星期,就可搬进去了。”
春生哥压低了声音对我说:“我们哥们几个昨天晚上到鬼楼里探险啦!”他的语调里掩饰不住的得意和兴奋。“鬼楼晚上不上锁,也没人把守。”
“哦?”我听了也兴奋不已,因为我这点微薄的工资,若是房租翻番的话,真是除了锅巴就没饭了,我急忙问道:“里面有什么?快告诉我,你都看见什么了?”
他故作神秘,说:“不告诉你也罢,免得你不敢去住。”
我说:“春生哥!我听人说里面有鬼……”
“鬼嘛!这东西,信者就有,不信则无,你自己去看看。敢吗?”
其实我对春生哥每月2000元工资的保安队长职位,是极羡慕的,我也想有朝一日,能进保安队,因此,我在他面前就要装出大胆的样子,我说:“我有什么不敢?”我一点也不含糊,壮着胆说:“去就去!只是我天天都要上班!”
“光凭嘴说不算哇!白天上班,晚上你可以去看嘛,既然不怕,晚上去又何妨?”春生哥采用激将法,说:“你若敢去,得拿点纪念品回来给我看,我才信服,里边还有好些东西还没清理呢。”
“好吧!今夜我就去!”我用坚定的语气回答他。
我的确很想去,我是一个非常有好奇心和冒险精神的人,总爱在平淡无奇的生活中寻找一些刺激。但话说回来,夜探鬼楼,是我从未经过的事,想到独自一人去那阴森森的地方,心里发怵,想找个伴去,找别人,恐怕别人害怕,想来想去,只有阿珍最知已,当下就去约阿珍同去。我对阿珍说:“晚上12点钟,下班后,我俩一起去探‘鬼楼’好吗?”。可是阿珍听了我的想法,吓得面色惨白说:“你疯了吗?我不去,你也不要去,太可怕了。”
我壮胆地说:“怕什么,有我呢。”
其实,天知道,我硬拉着她也不过是要找个伴壮壮胆而已,经过我几乎整整半天的缠磨,最后阿珍终于勉强地点头同意同我一起前去。她说:“我去也好,管着点你,省得你天不怕、地不怕,我们见情况不对,马上退出来。”
阿珍比约定时间晚了一点出来。一见我就迫不及待问道:“手电筒带了吗?”。“带了”我说。
“我们真的去冒险吗?”她问道。
看得出来,她仍然非常害怕,声音都在微微打颤,其实我的心里也有点紧张,但是更多是为了租到自己敢住而且又便宜、舒适、宽敞的住所。
10分钟后,我俩站在“鬼楼”前面,夜色下这座旧楼,比白天看上去显得更加阴森可怖,两扇楼门一开一合,里面黑漆漆看不到任何东西。阿珍扯着我的衣袖,说:“平哥!咱们回去吧,我害怕。”隔着衣服我都能感觉到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其实我看着那月色下破败的楼房,心里也有点发怵。但是服输不是我的性格。我说:“都已经来到这儿了,怎么能打退堂鼓回去呢。让春生哥他们知道还不笑话我胆小如鼠。跟我来吧,没事的。”
我一伸手,推开了掩着的半扇门,门轴发出许久没有润滑过的嘎吱声,我打开手电,朝里面照去。楼道里面的结构和我们现在普通的楼房差不多,木板的楼阶,我打着手电走在前面,阿珍战战兢兢跟在我的身后,楼道里寂静极了,只听见我们的脚步声,沙沙,沙沙……。
我和阿珍拾级而上登上二楼,正对着门口的是卫生间,门敞开着,一只水龙头,在窗子斜照入来的惨淡的月光下,散发出闪光。偶尔,还滴下一滴滴水来,笃、笃、笃……发出的微小的声音,在那样的环境之下,听起来却象一个人在呜咽。我想,一定是白天房东派人来修理过水管了。
厕所门口挂的牌子歪到了一边,厕所是鬼楼鬼故事经常发生的地方,当然要进去看看。我拉着阿珍走进去,狭小的空间内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我用手电上下扫了一圈,看见几乎所有的角落都积满了蜘蛛网,地上横七竖八地放着几把笤帚,厕所的隔间有的已经没有了门,有门的也都是掉了半边,歪斜在墙边。阿珍坚持不肯再走半步,无奈,我只好退了出来。
我们沿着走廊向右走,那里是一间间的住房。我推开头一间的房门,屋子里的一景一物,在手电的光柱下,映入我们已经适应黑暗的眼帘。屋子的两边是两张床,旁边是一个储物柜。
“唬吓人,”我说:“鬼在哪?”阿珍显然没有心思去研究这个,她用微微发颤的声音说:“还是走吧,转了一圈也够了。”
我正想开口表示反对,但要说出的话,被我们接下来听到的一个声音截住了。
我们听到了脚步声,那脚步声从低层传来,咚!咚!咚咚!分明是一个女人穿高跟鞋上楼梯的声音,虽然是轻轻的,但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听得很清楚,那的确是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地向我们所在的这间屋子走来!我浑身的汗毛管一下子竖了起来,皮肤起着鸡皮疙瘩,下意识地熄灭了手里的手电。阿珍肯定也听到了那种声音,她身体不断如筛糠一样颤抖。我们站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不知道该怎么办,听着那声音渐渐近了,但是自己的手脚象是脱离了身体,一动不能动,脚步声到了门前,停顿了一下,然后门被缓缓地推开了,我们眼睁睁看着那扇门被慢慢地推开,一点点,一点点……在门被完全推开一瞬间,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一下子拧亮了手里的电筒,同时不可抑制地发出了一声大叫“哎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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