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间渡涵城最为热闹繁华之地方乃是外域商旅交易之地,可一到了夜间花街自称第二没一条街敢称第一。如今在花街上行走的人流、出入的马车,摩肩接踵人来人往。
忙碌了一整天,手头阔绰有余的都舍得花上几两银子,来这风花雪月之地,投入姑娘的温柔乡醉生梦死一宿。
花街的街口处,一行七人再洁白的月光下来到此处,走在前面的是两个醉眼朦胧的小姑娘。两人走路摇头摆尾嚣张跋扈,江湖大侠锋范半点都没有。
庄婷走到花街借口处停了下来,双手放在背后,醉眼横扫四方。小手从背后伸出,点指江山一般点向大街深处。“去春梦楼。”
周围的人群被庄婷的大吼声吸引,都停下脚步看了过来,见到是一个十三四的小姑娘说出这话,纷纷咧嘴大笑。可当看到小姑娘背后站的戚鹤和陈澯时,急忙止住大笑,装作视若无睹继续朝着老相好所在的花楼走去。
老张头是河州汤水县人士,十六岁就入了军伍,年少之时征战南越,也曾参加多年前的六王之乱,一生经历大小战役无数战功赫赫。凭着战功也曾当上几年大楚八品校尉,别看官位不怎么高,那可是大楚实打实的实权武官,手里最多的时候曾带过九百兵马,威风得很。自从十几年前京城出了那件事过后,他就跟着戚鹤将军一同来了兖州。又再几次与塞外大战时,腿上中了一支毒箭,腿是保住了,马是再也骑不了,走路也是一瘸一拐,按照大楚军律他就得退出边军。
本可以凭着功劳簿上的战功领上一大笔银钱,回乡安享晚年。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竟用功劳簿上所有战功去找戚鹤出面,求他帮自己可以继续留在边军。戚鹤不忍心凉了老兵的心,一番周折下来他还可以继续留在边军中,至于前线是不可能有机会再回去了。带着兵部一张文书,牵着一匹价值连城的白蹄乌来到如今所在的柳子林驿站任职,当上了驿站管头,对于这样的结果他也没有任何怨言,好歹依旧留在边军,至于上不了前线他也就我所谓了,自己一辈子都马背上活着,如今已经甲子年旬,就当这里是家乡在此养老终身。
前些天那场连下七天的大雪引发他多年前留下的老腿疾复发,走起路来有着腿疾的那只脚完全弯不下来。扛着一捆马草艰难走向他为白蹄乌独自盖的木棚子,走过驿站的一座木房,门房打开一个人十七八岁青年走了出来,脸颊红彤彤应该才喝了不少酒。
“老张头,进来喝口酒,别再忙活了。”青年朝走路一瘸一拐的老张头叫了一声,站在门口没有去帮老人的意思。
“黑狗儿,你们今天也喝的差不多了,去检查一下棚里的驿马,留下一人守夜早早休息去吧。”
老张头依旧扛着马草走向独处一处的马棚。
“有啥看的,之前都喂过了。”
青年带着醉意声音有些过大,引的一名头发枯黄身体瘦小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老张头,年初就从京城传来大楚要和蛮达子和的事宜,现在不会再有信使从京城那边过来的,天下如今太平了。”从屋里出来的男子走到老张头身旁,他也没有要帮老张头扛马草的意思。
老张头扔下扛在肩头的马草勃然大怒,双目喷火瞪着铜铃大眼盯着站在他身旁的瘦小男子。
“我叫你们去就去,我还是不是这里头!”
瘦小男子被吓了一跳,今日眼前的老人让他觉得陌生起来。
“这就去,黑狗儿我们再去看一眼。”瘦小男子不在嬉皮笑脸,挥手示意站在门口的青年跟来。
老张头虽然以前总喜欢板着张脸,也不喜欢和他们说话,日复一日打理驿站的琐碎事,一天到晚一刻也不停歇,他的事就像永远也做不完一样。他们也是见不怪不怪,搞不懂也不会去问,应该问了也不会有答案。只要他们将每日该做的事做完,老张头就不会对他们放出一个屁,该吃就吃该喝酒喝。
唯一犯老张头忌讳就是他用所有战功换来的白蹄乌。那只价值连城的宝马就像老张头的婆娘一样,别说让骑一下,就连碰都不让他们碰,多看几眼老张头都要拔出他的那把有着几道大口子的马刀。每月领的那点饷银,全都用来买上等的马料,那身破旧的大棉袄都穿着好几年了,缝缝补补一眼望去全是补丁。
“刚刚我也没说什么,老张头怎么发这大的火。”瘦小男子和青年来到马棚,拿出一些干草喂着几匹驿马。
“问我?我问谁去!”青年男子从一旁的水井打上一桶水倒在马槽。
独处一处的木棚子里,老张头柔爱的抚摸比他高出一个头的白蹄乌,“我老了,你也老了。”
双目浑浊满头白鬚,眼泪不知何时充溢满了双眼,人老了就爱想些以前的事。
“别怪我把你困在这座牢笼里,不是应为我骑不了马就不让别人骑你,是应为天下太平了,太平了!”
眼泪落下,老人颤抖着身子,枯黄皱着的皮肤包裹着瘦小的手掌,满是斑纹的手背上有着一道结了老茧的箭口。满是老茧的手掌不停地抚摸马头。
“好个天下太平,好个天下太平!不是大楚千军万马驰骋沙场征伐而来,而是用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去换。如今的大楚不是强如二百年前武帝在位时……是个屁!依我看,都是那帮读书人牛皮吹的太大,大的都把脸皮子给遮住了,看都看不到,还要啥子脸。”
一人自言自语,一人仔细聆听,一匹骏马两眼留下两滴血泪。
“吭吭吭……”老张头应为情绪过于激烈,发出一大串长长的咳嗽。
不知何时就来到马棚里蹲在他身旁的少年,起身轻轻啪打他的后背。在咳嗽几声后,老张头终是缓解下来停止了咳嗽。用着满是补丁的绵袖擦拭眼角。
“老毛病又犯了,咳的眼泪口水都出来了。”
少年一笑:“明日我陪你去镇上买几副药。”
少年十七岁,脸庞被晒的漆黑,嘴唇因为太过于干燥而裂开,手掌上有着几个水泡,还有几处已经破开结成茧子了。
“不用了。我身体的如何我知道,治不好的。”来到兖州后,在一次与北蛮子大战时,被敌军击落马背,胸口还被马蹄踩了一下,命是从阎王爷哪里讨了回来,病根子却是留了下来。
“吃点药总会舒服些,老是这么咳,我还真怕你咳着……一口气就喘不上了。”
少年不是兖州人,和那些贵公子一样,带着一封兵部文书来这里上任。老张头再驿站待了八年,从京城来兖州走个过场的贵公子他都记不清看到多少个,对他们从来都不正眼瞧上一眼,不是他羡慕嫉妒那些贵公子。只是因为他觉得那些贵公子都已经吃着祖宗用命换来的福廕,就这样混吃混喝过一辈不就很好,为何还要再来兖州和拿命换战功的边军抢上那点微不足道的战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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