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倩儿见赵无邪抱着郭芙进了山洞,便来到小溪边,却了鞋袜,伸出一双雪白晶莹的小腿,在溪水了泡起脚来,想到洞内之事,顿时满脸通红,但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此时却听身后脚步声响,迎面来了八人,却是六男两女。其中四个男子相貌甚是相似,只是一人脸上有了道伤疤,一个蓄了把大胡子,第三人留了八字须,才与第四个白面无须之人区分出来。其后便是两对男女:年纪较轻的一对不过二十五六岁,那女子穿了一身黄衫,那男子则是蓝袍网帽,均是气宇不凡,令人观之忘俗。剩余那对男女,却是长得极为古怪,那男子全身黝黑如墨,那女子却是一身雪白,而一张脸更是白的毫无血色,但更怪的是,两人竟长的一模一样。
李倩儿不敢多看,仍是装作甚为悠闲的模样,踢着水花。那白面无须的汉子瞧她装扮,是个寻常的村姑,来此地洗脚,又见她长得明眸皓齿,甚是美貌,不由色心大起,走上前去,坐到她身边,凑头在她发上嗅了嗅,大有陶醉之色,笑嘻嘻地道:“小姑娘怎得一个人在这里,不怕危险吗?”李倩儿心下厌恶之极,脸上却装作甚是惊讶的表情,奇道:“我打小便在这儿玩了,也没遇上什么危险啊?”那白面汉子笑道:“小姑娘定是从小福大命大,竟没遇上狼群。”李倩儿大吃一惊,叫道:“这里有狼群?”似乎害怕了,身子向他挨近。白面汉子大喜道:“不过现下你不用害怕,有哥哥保护你,来多少饿狼,哥哥照样将它们打跑。”便要伸臂抱住她。李倩儿躲了开去,道:“不必了,哥哥我送回家去便成了。”白面汉子笑道:“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李倩儿见他死皮赖脸,甚觉烦恶,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却听那刀疤汉子道:“四弟,不许胡闹。”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温言道:“小姑娘,你可见到一个青年男子,手中持了柄长剑,自此间走过?”李倩儿知他们是冲着赵无邪来的,想了想,喃喃道:“一个时辰前一个,三个时辰前一个,五个时辰前一个……”那虬髯大汉声如洪钟,骂道:“他奶奶的,小娘皮胡说八道些什么?到底有没有见赵无邪那狗贼经过。”李倩儿更是确信无疑,摇头道:“那样的男子可多着呢?你们找得人还有其他什么特征吗?”
那长八字胡的汉子一直默不做声,此刻突地上前一步,细声道:“小姑娘,你家住哪里?到这儿多久了。”李倩儿正要回答,却觉肋下多了一把匕首,却是他以兵刃要挟。她生来性子倔强,见他威逼,反倒咬牙切齿,闭上眼睛,一字不吐。
那白面汉子急道:“三哥,你……你别伤着她。”那八字胡冷笑一声,道:“小姑娘,赵无邪便在那山洞里,对吗?”说着向山洞指了指。
李倩儿大吃一惊,但随即想到他定是在唬骗自己,当下随机应变,哇的一声,放声痛哭起来。四人见她突然哭泣,均是一怔。那白面汉子瞪了八字胡一眼,忙来安慰。
李倩儿得他安慰,反是哭得更大声了,双脚乱踢,叫道:“你们都是坏人,绑架了我,不让我回家。呜……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呜……”
这四人均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见她怎么一哭,还大骂自己是恶人,一时乱了方寸,那八字胡忙道:“你别哭,你别哭,我们送你回家便是。你家住哪里?”李双儿仍是哭个不停,向来路一指。
四人正要送她回去,却听那白衣女子冷笑一声,道:“四个大男人竟被个小女孩耍得团团转,当真丢脸之极,那赵无邪一定在山洞里。”李倩儿吃了一惊,不知自己哪里漏了底。
话音刚落,那黄衫女子已拔剑在手,冲进山洞。那蓝袍男子急道:“郭姑娘,不可……”但已阻她不住,却见她奔入山洞,便传来她的喝骂声:“淫贼!”随即便听得一声惨叫。
李倩儿听这叫声,分明便是赵无邪所发,急忙奔进洞内,却见那黄衫女子手中长剑鲜血淋漓,脸罩寒霜,又见赵无邪和郭芙一跪一卧,均是衣裳不整。她急忙抢上去扶起赵无邪,但见他双眼紧闭,眼角流出两道血痕,不由叫道:“小师父,你的眼睛……”
原来赵无邪正在为郭芙解毒,不料那黄衫女子贸然闯入,他猝不及防,但见眼前白光一闪,眼上一痛,随即一片漆黑,知道自己双目已盲,而又强敌环视,伸手四处乱摸,寻找倚天剑防身。李倩儿忙将长剑塞入他手中,甚是焦急地道:“小师父,你……你真的看不见了吗?”说着小嘴一扁,略带哭腔地道:“都是小倩儿没用,连个秘密都守不住。”说着看向那白衣女子。
那白衣女子嘿的一声冷笑,道:“小丫头自作聪明,却是欲盖弥彰。方才林叔坚以语哄骗,你却放声大哭,此计看似巧妙,实则愚不可及。嘿,正所谓入局者迷,旁观者清,你骗得了他们团团转,却瞒不过老娘的眼睛。而你更加不该说自己的家住在来路方向,骗我们走回头路,老娘掐指一算,便知赵无邪定在山洞里。只是老娘千算万算,却算不到这小子竟在这做那事。”又是一声冷笑,看了那黄衫女子一眼。
赵无邪支着倚天剑缓缓站起,笑道:“前辈果然神算。小丫头见识浅薄,焉能瞒得过您老法眼。”那白衣女子咯的一笑,笑声颇见清脆娇媚,另有一番摄魂夺魄之力。那黑衣男子怒哼一声,道:“臭小子死到临头,还油嘴滑舌,当真嫌命长了。”
赵无邪听这人说话,感觉似曾相识,只是一时想不起是谁,当下轻搭李倩儿肩膀,站直身子,笑道:“郭二小姐,多日不见,却是武功大进,恭喜恭喜。”李倩儿痛恨那黄衫女子刺瞎赵无邪双目,又听他们竟是相识,更是恼火,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黄衫女子正是襄阳二小姐郭襄,当日她因赵无邪与自己姐姐关系暧昧不清,怒而出走,后来得知襄阳城破,父母双亡,大骇之下,连夜赶回襄阳。但见城墙依旧,城头的王旗却是换了主子,惊愕之下,便寻问沿途百姓,得知赵无邪出城降元之事,更是怒无可遏,也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杀死赵无邪。后来遇上张君宝等人,探明赵无邪行踪,便追杀而来。
她遭遇突变,家破人亡,精神已近崩溃,满脑子想着杀赵无邪报仇,听得这仇人便在山洞里,便提剑冲将进去,整不巧瞧见赵无邪正为郭芙宽衣解带,大喝一声淫贼,一剑斩出,却将他双目刺瞎。这一下变故连她自己也意想不到,一时怔住。
此刻听赵无邪认出自己,手腕一抖,长剑弹起,直刺赵无邪胸膛,喝道:“恶贼,你我不共戴天,拿命来。”
李倩儿见她一剑刺直,身子向前一扑,挡在赵无邪身前。郭襄不愿杀她,长剑一转,已然收回,冷笑道:“赵无邪,你哪来的好艳福,这么多女人护着你!”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暧昧不清,似是不屑,又似恼恨。
李倩儿正要反驳,但觉身旁嗖的一声响,一条三丈来长的铁索,如灵蛇盘舞,攻将过来。她随赵无邪练过功夫,知道对方这一下乃是杀招,当下身子一偏,以背部护住赵无邪,竟要代他而死。
赵无邪冷哼道:“好一个林家四雄,暗箭伤人,当真英雄得紧。”他双目已盲,只能听风辨位,倚天剑出鞘,华芒四射,长剑自李倩儿肋下穿出,噔的一声,打中那条铁索。不过却因他眼不视物,不然这一剑攻其破绽,那人非死即伤,而对郭襄这一剑,他却是毫无设防。
眼看便要长剑贯胸,为父母报仇雪恨,但不知怎得,报仇在望,郭襄竟是双手发抖,这一剑竟自刺偏了,嗖的一声,插入泥土。
与此同时,又听得一声暴喝,一样长大兵刃向赵无邪头顶打落,便要打得他脑桨迸裂而死。突听一人叫道:“林二侠,且慢!”一人竟以柄细长钢剑,架住那长大兵刃,续道:“咱们且先问个水落石出,若真有此事,再杀他不迟。”
赵无邪听着说话之人正是张君宝,当下笑了笑,道:“张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赵某确实开襄阳城降了元朝,他们要杀我,也是理所应当。”说着伸手轻扶李倩儿后背,叹道:“只是这小姑娘与我无亲无故,却被我无辜连累,还望张兄保她周全。”说着掌力一吐,将她向张君宝所在方向推了过去。张君宝初时一怔,随即伸手来接。
那八字胡适才透袭未果,知道赵无邪双目虽盲,武功却仍是高出自己一大截,而李倩儿似乎不会武功,乃是赵无邪的累赘,抓住此女,己方便胜算大长,当下向四弟使了个眼色。那白面汉子嘻嘻一笑,此人轻功一流,身子只是一晃,已抢在张君宝之前,抱住李倩儿。
张君宝性子淡定冲虚,不喜与人争抢,但此刻乃是受人之托,需得忠人之事。他的武功长于后发而先至,出手时机虽已慢了一步,但那白面汉子抱住李倩儿之时,长剑已抵在他后心,逼得他必须放手。那白面汉子冷哼一声,放脱李倩儿,喝道:“臭小子,吃里趴外,老子今天便取了你性命!”抖出一对钢钩,出手迅捷,向张君宝杀招叠出。
李倩儿担忧赵无邪安危,却见林家三雄各持不同兵刃,围攻于他。赵无邪双目已盲,瞧不清对方武功套路,便无法施展独孤九剑,只得一味采取守势。
这林家四雄均是武林中不世的高手,年少时曾得江瀚如指点,小小年纪便已打遍闽浙武林,罕无敌手,遂被称为林家四虎,而又因四人热情好客,颇行侠义之事,便成了现今的林家四雄。老大林伯刚脸上有一道极深的伤疤,使的一柄金口大刀;老二林仲猛一脸虬髯,使一杵重达百斤的钢杖,老三便是那个八字胡的林叔坚,一条三丈铁索,刚柔并济,老四林季毅手中双钩,宛若新月,出手快逾闪电,只是他年少风流,酒色过度,武功上便比三位兄长差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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