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邪见他去远,回头来看那女子,心下暗叹,寻思:“这姑娘也真够可怜,也不知为何会落入风尘?她与金明又何关系呢?何以要投河自尽?”一探她鼻息,知她只是溺水,并无性命之忧,便将她背在身上,寻了个干燥的洞窟,生了一堆篝火,为她烘干衣裳。
月至中天,赵无邪拨动柴火,听得噼啪声响,怔怔出神。忽听身旁那女子发出一声轻咳,身子微微一颤,又“嗯”了一声。
赵无邪知她要醒,兀自拨动柴火,眼见火苗顺着手中树枝攀升,渐渐烧至握手处,随手一抛,却听噼哩啪啦响个不绝,火光猛地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
赵无邪见那根树枝瞬间消失在火焰中,微微一笑,道:“木质助燃,投火既焚,待得火熄成灰,谁还会知道这是什么物事?可惜世人就是不明白这道理,非要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心下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来。但此地空阔无人,又有谁会听见他的笑声?
那女子身子又是一颤,睁开眼睛,茫然四顾,梦呓般道:“我……我死了吗?这里是阴曹地府?”语音清脆悦耳,但语气却予人一种凄凉无奈之感。
赵无邪心中一动,正想说:“我便是阎罗王”但眼珠儿一转,调皮心起,正襟危坐,正色道:“无知小民,见到朕还不下跪!”
此时月光斜照,映在赵无邪身上。那女子乍一看下,当真有些君王之像,讶道:“你……你是天上的玉皇大帝?”赵无邪一心想逗她,便故做老态,字字铿锵地道:“朕此次下凡寻游,探访凡间疾苦,却不料见到你这冤鬼飘于河上,真是大煞风景。”那女子螓首低垂,轻声道:“莫非陛下在秦淮河也有故交?”
赵无邪心想古来君王十个中九个风流好色,这玉皇大帝定也不出其右,嗯了一声,道:“朕在上面玩得腻了,欲来苏杭走走,天上的仙女瞧得厌了,倒有意来看看凡间的神女。不过还没到临安,却在秦淮河上见到你冤魂不散。朕既为天子,自不能坐视不理。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一一道来,若有不实,必让你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赵无邪这话说得疾言厉色,但那女子似乎并不害怕,颇有些茫然地道:“小女子花名如意,原是临安倚红楼的台柱,后来到此地。我父母死得早,不知本家姓名,还请陛下祥查。”
赵无邪不料她竟信以为真,将自己身份地位和盘托出,倒是吃了一惊,“嗯”的一声,又道:“朕必为之祥查。”伸出左手,掐指一算,胡乱念了一大串连自己也听不懂的咒语,猛一睁眼,厉声道:“你阳寿还有七十年,何以自寻短见!”
那叫如意的女子轻叹一声,道:“陛下只管将小女子打入地狱便是,又何须管那许多!”赵无邪摇头道:“朕既为众神之首,统率三界,又怎能看着你一个凡间女子平白无辜的死去,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如意缓缓道:“我只是个凡间女子,残花败柳,何劳陛下费心?”赵无邪心想:“这丫头性子倒是要强得很,我就不信撬不开你那张小嘴。”正色道:“今日朕便是要管上一管了。况且众生本不分贵贱,大家闺秀是人,难道风尘女子便不是人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摇头晃脑,倒是摆足了架子。
如意雪肤泛晕,双眸渐自朦胧起来,低头弄着衣角,轻声道:“陛下若真的这般想,那小女子便不敢再隐瞒了。陛下见到小女子之时,可否见过一个青年男子?”
赵无邪一怔,笑道:“那是自然。嗯,那男子是你朋友,看来很关心你。”如意脸上血色尽失,寒声道:“他兴许会关心天下所有的人,但对我,却不见得多好。”说着抬头望向赵无邪,道:“想来陛下早已算出他是谁了吧。”
赵无邪脱口而出道:“金明!”如意却缓缓摇头,叹道:“原来陛下也有不知道的事。金明、金有为都是他的假名。他的原名叫做完颜明恢,亡金女真族后裔。”
赵无邪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定了定神,道:“是否是这个叫完颜明恢的男子对姑娘你始乱终弃,负心薄幸,害得姑娘你投河自尽?”
如意眉眼一红,强笑道:“他压根儿便瞧我不起,碰我一根手指也是脏了他的身子,算不上始乱终弃,我也不会为他而死。”
赵无邪心下有气:“金明这小子未必太过心胸狭隘,照她这般说,我方才背过她,岂不是要变成泥人了!”却听如意续道:“他十三岁时便流落江湖,四处拜师学艺,却处处碰壁。一次他昏到在倚红楼前,被我救起,此后便在楼里打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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