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政浩见赵无邪脚上受伤,兀自箭步如飞,背着耶律石瞬间没入森林深处,心下暗叹,右手一挥,朗声说道:“生擒此人者,重重有赏。”东瀛武士最讲忠义二字,主人有令,水里来,火里去,毫不皱眉一下,倒不如何在乎奖赏如何,个个奋勇,首当其冲,且他们训练有素,脚步虽快,却甚是一致,数十人却如一人般。
小次郎提刀走在最后,颇有些没了神采。源政浩见状叹了口气,道:“从镰仓到中原,吃了许多苦吧。”小次郎眼眶一红,猛一点头,道:“主人带小次郎如亲儿,小次郎誓死追随主人。”源政浩一叹,道:“都三十年了,义父大人可还好?”小次郎顿时泪流满面,跪倒在地,泣道:“将军大人昨年病逝镰仓。”源政浩一怔,眼眶中有一丝泪花闪过,随即镇定下来,道:“如此说来,你们来中原,便是为这事?”小次郎一擦眼泪,点头道:“天皇命我们来寻主人,继承幕府事宜。”
源政浩初时也是一惊,随即似乎明白了其中缘由,神色变幻数次,忽地一叹,道:“小次郎啊,你自小聪明勤奋,武功也是一学便会,只是太也心软了些。方才那一刀为何不劈下去?”小次郎道:“我看那人很有骨气,是个英雄,下不了手。主人,你降罪吧。”说着单膝跪地,闭目领死。源政浩目视他良久,摇头笑道:“也不急于这一时,待得今后多杀几个中原人,将功折罪便是。”说着扶他起身。
小次郎一点头,站将起来,嚅嗫半晌,似要开口说话,但又不敢说出口。源政浩笑道:“吞吞吐吐的,哪像个男子汉大丈夫。”小次郎又是一点头,迟疑良久,终于道:“我们这么做对么?这些中原人又没招惹我们,且还救了我们,我们这么做未免……未免有些忘恩负义,这……”见源政浩厉目射至,后面的话便缩进嘴里,吐不出来。源政浩见他受窘,温言道:“如今元朝势大,大有洗卷天下之势,终一日要淹及日本。而如今我国战乱不断,国力日衰,焉是他们的敌手?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先下手为强。”顿了顿,又道:“说句真心话,你难道真不喜欢这里?此地山青水秀,地域广阔,土地肥沃,最起码不必整日当心火山爆发和地震洪荒。小次郎,你还记得你爹妈是怎么死得吗?”
小次郎眼眶又是一红,低头道:“他们都死于地震,还有我那才出生三天的妹妹,她……她好可怜……”想到逝去亲人,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源政浩轻拍他肩膀,安慰道:“那些都是以前的事,不久以后这里便是咱们的了。这里有最鲜美的食物,最美丽的姑娘,还有千千万万的人做咱们的奴隶,岂不是很好?”小次郎沉思半晌,还是摇头道:“可是这里不是咱们的家啊?”源政浩气极,这仆人当真是木鱼脑袋,竟不开化,忍不住骂道:“住得久了不就成了家吗?”小次郎被他一喝,立时噤声。
源政浩仰望天际,突道:“你说这里不是咱们的家,却也未必。在很早以前,中土与东瀛岛其实是相连的,咱们的老祖宗也算是中土人与东瀛土著人的混血儿。小次郎,你还记得吉备真备吗?”小次郎道:“听主人说过,他曾是我国遣唐使,研习那个什么孔夫子的学说,还有历学、军事等,后携了大量书籍文物回日本,传播大唐朝的文化。主人,你当年说这起这事时,神采飞扬,似乎对大唐国很是羡慕,可是现下我们来打他们,不是自寻死路吗?”源政浩笑道:“若是换做大唐朝,咱们确是自寻死路,不过眼下已不是大唐朝了。”
小次郎听出话中之意,道:“照主人这般说来,他们是已经衰弱了?不对啊,你刚才还说元朝很厉害。”源政浩笑道:“元朝自然厉害,不过他们能以武力得天下,却不能以武力治天下,到头来只能重蹈秦始皇的覆辙。更何况中国还有一个很大的弱点。”小次郎惊道:“他们有弱点?”源政浩笑道:“自然有,那便是人多地大。”小次郎大吃一惊道:“那不是优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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