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崇德被士兵推搡着带到大殿上,他见了奚弘,也不跪拜,只是扭过头去,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奚弘示意左右退下,然后亲自走到寇崇德身边,他低头看了一眼寇崇德腰间的伤口,又抬起头来问道:“如何?伤势已经控制住了吗?”
寇崇德冷哼了一声,依旧不说话。
奚弘转过身去,不禁又道:“我现在应该叫你什么好呢?寇把总?寇千总?还是蛮莫之主?还是大明叛贼?”
“自古成王败寇,你既然抓住了我,便随你怎么叫吧。”寇崇德淡淡的道。
奚弘叹了口气,又回到了座位上。
“你原也是国之栋梁,别人不知,我又怎会不知?此前蛮莫被东吁所围,你也曾奋不顾身上阵杀敌,也曾在乱军之中救过我的性命,为何如今你会走到这个地步?”
寇崇德听了,突然大笑了两人,紧接着呸的一口痰吐在地上,大吼道:“姓奚的,你还有脸提之前的事!我救过你多少次,不但在战场上将已经被擒住的你带回城中,还曾冒死通风报信让你逃过思顺的追杀,而你又是怎么对我的?将我卷入苏酂与思顺等人的纷争之中,进退不得!我之所以会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赐,我即使想要抽身而去,我能吗?不但思顺不会放过我,就是刘世曾也不会放过我,苏酂更不会放过我,我战胜了思顺,顶住了苏酂的压力,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结果又是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将我的一切都化为了乌有!”
寇崇德一口气将心中的不快全都吐露了出来,他气得大口喘着粗气,全身不住的颤抖。
奚弘默默的听他说完,随即摇了摇头,开口道:“你的事情,我都听宋就说过了,并不是我将你卷入这些纷争之中的,这都是宋就的主意,但确实是因我而起,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投到了思顺的怀抱中,你明明知道的,思顺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可是一直想除掉我的啊,他是我的敌人啊!你……”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辩解什么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本就是个无情无义之徒,和我并无什么区别,人各有志,我不过是为了我自己。”寇崇德沉声道。
奚弘突然愣在了凳子上,无情无义,自己真的无情无义吗?似乎这一句话说到了奚弘心坎上,让他大脑中霎时间一片空白。
“奚弘,我今落入你手,即使你不杀我,苏酂也不会让我活下去,我知道你的处境,你比我好不了多少,甚至比我活的还要累,不过你相当聪明,你会比我活的长远,最后,再拜托你一件事情,良玉此刻依旧下落不明,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找到她!”
奚弘慢慢的缓过神来,他自嘲的笑了笑,随即郑重的点了点头。
寇崇德于是不再说话,他转过身去,迈开步子,朝大殿外走去,看那神情,仿佛解脱了一般。
寇崇德,一个祖上世代习武的世家嫡传,一个因仗义出手而伤及人命被迫逃亡边境的凶猛大汉,一个曾在生死关头挽救蛮莫危局的勇敢士兵,一个在朝野争斗中爬上高位的狠厉角色,一个在富贵奢华中堕落的普通人,此刻终于将要走完他的跌宕人生,只是在奚弘看来,他和自己不过是一路人。
大家都是朝野斗争的棋子而已,这场战役没有赢家,但是输家却要赔上性命。自己和寇崇德不同的地方不过是自己选择了朝廷一方,而寇崇德选择了地方势力。
随着寇崇德一步一步消失在视线中,奚弘再次低下了头,他的神色复杂,并没有一丝得胜的喜悦。
寇崇德一死,整个外野就只剩下李朝控制的密堵一座孤城还与刘世曾有瓜葛,但是李朝本就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况且密堵靠近边境,难以翻起什么浪花,定然会随着蛮莫的陷落而拱手让出控制权,到此,整个外野则会全部被苏酂所控制,内忧外患全部解除,苏酂成了最大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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